夜色下的望阙城，并未因方才那短暂而激烈的冲突掀起太大波澜。内城的秩序自有其维护者，但某些角落的暗流，却不会因此停歇。
林凡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屋檐与阴影间无声穿梭，轮回之眼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查的灰芒，将周围数里内的气息流动尽收眼底。他能感觉到，几股隐晦的神识正在那片区域来回扫视，带着焦躁与怒意，显然是那些埋伏者背后之人在搜寻他的踪迹。
“反应不慢。”林凡心中冷笑，身形几个起落，已远离了天工坊区域，朝着外城方向遁去。他并未直接回与韩立约定的客栈，而是故意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然落入外城一条偏僻小巷中的一家名为“清风居”的客栈。
客栈不大，但环境清幽，设有基本的隔音禁制。林凡神识一扫，便找到了韩立所在的房间。
“前辈！”房门无声开启，韩立见到林凡安然归来，明显松了口气，随即脸上又涌起担忧之色，“前辈，您没事吧？我方才听到内城那边似乎有些动静……”
“无妨，跳梁小丑而已。”林凡步入房间，随手布下更强的隔绝禁制，“打听到什么消息？”
韩立神色一正，压低声音道：“前辈，我打听到两件事。第一，关于赤霄门。那少主回去后果然添油加醋，赤霄门门主，那位元婴后期的赤火上人似乎颇为震怒，已派人暗中查询前辈踪迹，不过目前应该还没查到我们这里。”
林凡面无表情，一个赤霄门，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第二件，”韩立语气更加凝重，“是关于天机阁的。传闻天机阁不知因何故，似乎得罪了某个极其神秘的势力，导致其在中域各地的据点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监视甚至袭击。望阙城这个据点，已经被盯上有一段时日了。据说……对方来头极大，可能与某个古教或隐世皇朝有关。”
古教？隐世皇朝？林凡目光微凝。中域的水，果然深不可底。天机阁本身已是庞然大物，能让其如此被动，对手的实力可想而知。这更坚定了他暂时不与天机阁明面接触的决心。
“做得不错。”林凡抛给韩立一瓶丹药，“这是‘凝元丹’，对你稳固筑基后期修为有益。这几日你便在此修炼，无事不要外出。”
韩立接过丹药，感受到其中精纯的药力，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多谢前辈赏赐！晚辈定当努力修炼，不负前辈期望！”
打发走韩立，林凡在静室中盘膝坐下，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复盘方才的出手。
“那名坐镇的元婴修士，修为在元婴初期巅峰，反应尚可，但法宝和实战能力一般，应是大势力培养的普通长老角色。倒是那六名金丹，配合默契，行动果决，更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他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从那受伤元婴修士伤口处摄取来的气息，轮回之眼仔细分析着。
“气息阴冷中带着一丝灼热，灵力属性颇为奇特，非正道，亦非纯粹魔道……倒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之力残留？”林凡眉头微蹙，这种力量属性他从未见过，透着诡异。
“看来，想顺利前往幽冥裂谷，并借助天机阁之力，得先把这暗处的麻烦解决掉才行。”林凡眼中寒光一闪。他不喜欢被动挨打，更喜欢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接下来的两日，林凡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在房间内打坐，巩固修为，揣摩神通，偶尔通过韩立了解外界动向。赤霄门的人果然在外城暗中排查，但并未找到“清风居”。而内城天工坊附近，监视的力量明显加强了，甚至出现了元婴中期修士的气息流动，气氛紧张。
第三日深夜，月黑风高。
林凡蓦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他换上一身普通的夜行衣，面容在灵力微调下变得模糊不清，气息更是彻底收敛，如同顽石。
“是时候去探探底了。”
身形一晃，他已消失在房间内。
内城，天工坊斜对面，那家茶楼早已打烊。但在茶楼后方一条更隐蔽的巷道里，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却亮着微弱的灯火。这里，正是那日埋伏事件的指挥点，也是那股阴冷灼热气息的源头之一。
林凡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附在小院外墙的阴影中，轮回之眼穿透简单的隔绝禁制，将院内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院内有三名修士。两名金丹后期，正是那日茶楼上的盯梢者，此刻正恭敬地站在一旁。主位之上，坐着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周身散发着元婴中期的强大气息，但其灵力波动却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觉，时而阴冷如冰，时而灼热如焰。他肩头缠绕着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正是那日被林凡戮仙指所伤的修士！
“废物！一群废物！”暗红长袍老者声音沙哑，带着怒意，“连对方是谁，用了什么手段都没搞清楚，就让人把‘暗影’救走了！养你们何用！”
两名金丹修士噤若寒蝉，低头不敢言语。
“长老息怒。”其中一名金丹硬着头皮道，“那人实力强横，神识威压便能禁锢我等，指法更是凌厉无比，恐怕……恐怕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所为。”
“元婴后期？”红袍老者眼神阴鸷，“天机阁在望阙城除了那个藏在坊里的老家伙，哪里还有元婴后期？莫非是外来的援手？”
他沉吟片刻，冷笑道：“不管是谁，敢坏我‘幽冥教’的好事，都要付出代价！继续盯紧天工坊，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总坛的‘幽煞卫’不日便将抵达，届时，哼……”
幽冥教！林凡心中一动，从未听过的名字。但听起来，似乎与幽冥裂谷有所关联？
就在这时，那红袍老者似乎因动怒牵动了伤口，猛地咳嗽起来，肩头的绷带再次渗出血迹，气息一阵紊乱。他连忙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死气的丹药服下，脸色才稍稍平复，但眼中的戾气更重。
“看来那戮仙指力，并非那么容易驱除。”林凡心中明了，那指力中蕴含的杀戮与破灭意境，正在不断侵蚀其生机。
他不再犹豫，机会稍纵即逝！
“嗡！”
一股远比那日更加磅礴、更加凝练的神识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降临小院！这一次，林凡毫无保留，元婴中期的神识混合着一丝轮回意志，瞬间将整个小院笼罩！
“噗！”“噗！”
那两名金丹修士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双眼一翻，口喷鲜血，软倒在地，神魂遭受重创。
红袍老者毕竟是元婴中期，虽也感到元神剧震，气血翻腾，但还是强行稳住，又惊又怒地暴喝：“谁？！”
回应他的，是一道快到极致，仿佛从虚无中刺出的灰色指芒——戮仙指，再临！
这一次，指芒的目标，直指其眉心识海！
红袍老者亡魂大冒，他深知这指芒的可怕，全力催动体内那阴冷灼热的诡异灵力，双手猛地向前推出，一面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暗红盾牌瞬间凝聚，盾牌中心仿佛有一个漩涡在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气息。
“幽冥噬灵盾！”
然而，林凡早已通过轮回之眼洞察了他灵力运转的薄弱之处。戮仙指芒在即将撞击盾牌的瞬间，轨迹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偏转，并非指向盾牌防御最强的中心漩涡，而是其边缘一处能量流转略显晦涩的节点！
“嗤——！”
如同热刀切牛油，暗红盾牌应声而破！指芒速度几乎不减，瞬间点至红袍老者眉心前！
“不！！！”红袍老者发出绝望的嘶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苦修的防御秘法，在对方指下竟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指芒即将洞穿其头颅的刹那，异变陡生！
红袍老者胸口一枚隐藏的黑色玉佩骤然爆裂，一股远超元婴期的恐怖气息猛地爆发出来，化作一个模糊的、头戴冠冕的黑色虚影，散发出滔天的幽冥死气与威严！
“敢杀本教长老，找死！”那黑色虚影发出冰冷的怒喝，一只由精纯死气凝聚的巨掌，朝着林凡当头拍下！威势之强，已然达到了化神期的层次！
这红袍老者身上，竟然有化神修士留下的保命手段！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化神一击，林凡瞳孔也是骤然收缩。但他临危不乱，早在对方气息爆发的瞬间，便已做出了反应。
他并未硬接，而是身形暴退的同时，左眼之中轮回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轮回……放逐！”
他低喝一声，并非攻击那黑色虚影，而是以自身轮回意志，引动了周围小范围的空间法则，强行在那拍落的死气巨掌前方，打开了一个仅有尺许方圆、扭曲不定、通往未知虚无的临时空间裂隙！
那死气巨掌蕴含的力量虽强，但毕竟只是无源之水，一道神念显化。在触及那临时空间裂隙的瞬间，庞大的死气能量竟被那裂隙强行吞噬、引偏了大半！只有部分余波扫向林凡。
林凡周身混沌灵光狂闪，硬生生扛住了这残余的冲击，喉咙一甜，但并未受重创。而他施展“轮回放逐”的代价也不小，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神识消耗巨大。
那黑色虚影显然没料到林凡竟有如此诡异手段，能临时引动空间裂隙，微微一怔。
就在这一怔的刹那——
“就是现在！”
林凡强提灵力，第二道戮仙指已然点出！这一次，目标直指因保命玉佩破碎、心神松懈一瞬的红袍老者本体！
“噗嗤！”
暗金指芒毫无阻碍地没入红袍老者眉心，从其脑后贯穿而出！
红袍老者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惊恐与难以置信彻底凝固，周身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飞速消散，最终“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生机断绝。
那黑色虚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但失去了载体，其力量也开始迅速消散，最终不甘地看了林凡一眼，化作缕缕黑烟消失在空中。
小院内，重归死寂。
林凡迅速压下翻腾的气血，神识扫过，确认再无活口。他走到红袍老者尸体旁，将其储物戒和身上有价值的物品一扫而空，同时指尖弹出一点混沌之火，将三具尸体连同斗法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他不敢停留，身形融入夜色，瞬间远去。
回到“清风居”客栈，林凡立刻进入静室，布下重重禁制，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幽冥教……化神期修士的保命手段……”他眼神无比凝重。这次行动，虽然成功斩杀了对方一名元婴中期长老，获取了一些情报，但也彻底暴露在了这个神秘而强大的敌人面前。
他取出那红袍老者的储物戒，抹去其残留神识，探查起来。
戒指内东西不少，最多的是一种漆黑的矿石和那种散发着血腥死气的丹药。此外，还有几枚记录着功法和信息的玉简，以及一块正面刻着“幽冥”、背面刻着“外事”二字的黑色令牌。
林凡神识沉入一枚名为《幽煞噬魂功》的玉简，粗略一看，便觉功法歹毒异常，以吞噬生灵魂魄与死气修炼，进展迅猛但隐患极大，那红袍老者灵力不稳便是明证。
另一枚情报玉简则记载了部分针对天机阁的行动计划，以及一些人员名单，其中提到了“幽煞卫”和“圣子”等字眼。
最重要的是一枚标注着“裂谷秘辛”的玉简。里面提到，幽冥教似乎对此次幽冥裂谷的“潮汐核心”势在必得，据说是为了唤醒教中某位沉睡的古老存在。并提及潮汐核心区域，可能存在“轮回碑”的碎片！
“轮回碑碎片？”林凡心中剧震。他的九死玄功与轮回之道息息相关，若真能找到与轮回相关的古老神物碎片，对其修炼的帮助将是无可估量的！
“看来，这幽冥裂谷，是非去不可了。而且，必须赶在幽冥教之前，找到那轮回碑碎片！”
他收起所有物品，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经此一事，望阙城已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与天机阁取得联系，然后前往幽冥城。
次日清晨，林凡带着韩立，悄然离开了“清风居”。他并未退房，而是留下足够的灵石，制造尚未离开的假象。
两人改头换面，林凡利用轮回之眼对自身气息和骨骼的微调，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气息只在金丹后期的中年修士，韩立则扮作他的子侄辈。
他们并未再去内城，而是来到了外城最鱼龙混杂的“暗市”。
暗市位于外城地下，由阵法开辟出的巨大空间，这里没有规则，只有利益。是销赃、购买违禁品、接取暗杀任务的最佳场所，也是各种隐秘消息的集散地。
林凡的目标，是暗市中一个不起眼的，挂着“奇物斋”招牌的摊位。根据司空毅所给令牌的隐秘指引，这里，是天机阁在望阙城的另一个，也是更隐秘的联络点。
摊位主人是一个昏昏欲睡的老头，修为只有筑基期，毫不起眼。
林凡走到摊位前，并未看那些所谓的“奇物”，而是将自身一丝极淡的、蕴含客卿令牌气息的灵力，悄然注入摊位上一个看似装饰的石兽口中。
那昏睡老头眼皮都未抬，只是传出一道细微的神念：
“风急天高猿啸哀。”
这是天机阁的暗号。
林凡神色不变，以神念回应：
“渚清沙白鸟飞回。”
暗号对上。
老头依旧没抬头，但一道更详细的神念传入林凡脑海：“城东三百里，黑风峡谷，第三处瀑布之后。三日后的子时，过时不候。”
得到确切地点，林凡不再停留，带着韩立迅速离开了暗市。
“前辈，我们接下来去哪？”韩立低声问道。
林凡望向城东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城墙。
“出城，去黑风峡谷。”
幽冥教的威胁如芒在背，他必须尽快与天机阁汇合，获取更多支持，才能在这中域的惊涛骇浪中，争得那一线生机与机缘！
（第10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