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
姑奶奶早早的醒来。
坐在院子里等着李俊。
“俊小子啊！”
姑奶奶底气十足的唤了一声。
随即，她伸出干枯的手掌拉过李俊的衣领，身体微微前倾，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要不，你想个办法让周静那个丫头走吧，家里让她搅得太乱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见，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简直和个搅家精一样！”
李俊笑着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周静那个屋子里的门帘动了一下。
紧接着，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她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姑奶奶。”
“李俊。”
她笑呵呵地和两人打着招呼，声音清脆。
姑奶奶一脸惊讶的看向周静。
疑惑她一晚上的时间，就和没事人一样了。
她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直到李俊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姑奶奶这才回过神来。
眼神里依旧藏着一丝戒备。
周静这时，也略显尴尬。
她下意识地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清秀的脸上，眼神有些躲闪，却又带着几分倔强。
她冲着姑奶奶的耳边大声说道：
“姑奶奶，我在这里还有工作，我不走！”
姑奶奶用手掏着耳朵眼，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我还不聋，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也能听见！”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眼神却在不经意间软了下来。
周静笑嘻嘻地看着姑奶奶。
“不走就不走吧！”
姑奶奶妥协似的看向李俊。
李俊无奈地摊了摊手，一脸苦笑。
院子里，一簇簇火红色的鸡冠花开的正艳。
狸花猫慵懒地趴在栅栏上，阳光洒在它身上，尾巴随轻轻摇动。
菜园子的墙根处，几棵姜不辣长得高大挺拔，嫩绿色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姑奶奶望着菜园子说道：
“俊小子啊，再过一段时间，就该收秋了吧！”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期待。
李俊点了点头。
“那新房子是不是也快建好了？”姑奶奶又问道。
李俊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快了，快了，等建好了之后，我让您挑一间最大的给您住！”
姑奶奶听后，笑呵呵的说道：
“什么大不大的，房子么，有个住的地方就好。
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狗屋。
现在，最主要的，是你能娶个老婆，有个自己的孩子，这比啥都强！”
李俊听了，不住地笑嘻嘻地点着头。
姑奶奶摸着李俊脑袋上的毛茬，眼神里透着几分慈爱，又带着几分怀念：
“俊小子，记得，你二大爷和你二娘成亲那年……”
她的目光飘向远处。
很远，很远的地方。
姑奶奶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颤动，满脸的褶子，写满了岁月痕迹。
一瞬间，李俊感到姑奶奶老了许多。
时光如梭，岁月如歌，那些曾经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李俊望着姑奶奶的白头头，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他忍不住问道：
“姑奶奶，你和姑爷爷是怎么认识的？”
姑奶奶干枯的手掌依旧抚摸着李俊的脑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缓缓说道：
“怎么认识的，逃荒认识的！
你姑奶奶我是逃荒过来的！
有一年，是个大荒年……
你太祖爷爷赶着马车，拉着我们几个……
一路，走啊，走啊，买了马车，卖了马。
最后，就差点要卖闺女了，你太爷爷的亲爹看我们一家可怜，就收留了我。
开始，他只同意，要我一个，是我非拉着我弟弟，一起。
最开始的几年，我的一个弟弟，也就是李天他爹，跟着我。
后来啊，他们都走了。
这里只留下我一个人。
在后来，就有了你大爷，二大爷，和你的几个姑姑。
如今，你大大爷没了，二大爷也没了。
我还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也就饿死了。”
姑奶奶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几分心酸。
“姑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
李俊回道。
顿了顿，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眼神里透着几分好奇：
“您知道，关于我龙奶奶的事情么？”
“那个老婆子啊！”
姑奶奶笑了笑说道：“和咱们家有点亲戚，那也是个苦命人啊！”
当年，她也是逃荒，逃到这里来的。
当年她妈妈大着肚子，怀着她。
她爸爸在那场逃荒中死了。
留下她妈妈一个人带着她。
后来，被庙里的两个和尚救下。
再后来，她妈妈因为大着肚子上山砍柴还米。
掉下悬崖死了。
等大家找到她妈的时候，人剩下一口气。
她看见谁，就拉着别人的手说，
‘求求你！’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吧！
当时，大人吃饭都成问题，更何况，她妈这个情况。
最后还是两个和尚帮着龙婆接生的。
龙婆一生下来，她妈就死了。
幸亏，庙里的两个老和尚，一口米汤，一口米汤的把她喂大。
在后来，两个和尚也死了。
是被十几个人围住活活打死的。
死的时候，老和尚的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
胳膊腿也是断的，都成一截一截的了。
老和尚死的时候，瞪着大大的眼睛。
那样子，有多吓人就多吓人。
和尚一死，龙婆又成了孤儿。
她整天在山上生活。
和那些狼狗为伴。
忽然有一天，有人看见龙婆身后跟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狸。
龙婆一天天长大，白狐狸却消失不见了。
后来，好几拨人都想去抓那只白狐狸，一次也没见着过。
有人说，那只狐狸成了精了。”
讲到这里，姑奶奶停了停了一下。
她看着李俊问道：
“你说说，这件事，邪乎不？”
李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姑奶奶继续说道：
“再后来，龙婆嫁了人，有一年，天气实在旱的不行了。
种在地里的庄稼三年没收成。
刚有一点小苗，就开始闹蝗灾，人们实在饿的，渴的受不了。
这时，龙婆不顾家里男人的反对，站了出来。
说是她能带着大家求雨。
开始大家还不信。
可龙婆跪在地上求了三天三夜。
硬是让她给求来了。
大雨下了几天几夜。
把大家高兴的啊！
家家户户都拿着家里锅碗瓢盆，大缸，反正能用到的东西，都搬出来。
接雨，装雨水。
人们敲锣打鼓哦，在雨中奔走相告，是龙婆求来的雨。
龙婆的外号，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再后来，你还想知道什么.....?”
姑奶奶笑呵呵的问道。
“刚才，都忘了你问的是什么了！
人老了，就会话多一点。”
姑奶奶笑着说道。
李俊笑着看着姑奶奶，笑呵呵的问道。
“姑奶奶，那龙奶奶的一只眼睛是怎么瞎的，是生病还是什么？”
“不是生病，是........”
姑奶奶刚想说话，眼睛却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