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决心已下,胥吏新制的试点在永平县正式启动。然而,吏部尚书林文正身负全国吏治重责,无法长期离京蹲守一县;永平县令周明轩虽有干才,但品级较低,且需处理全县日常政务,难以全身心投入此项复杂的新政试点。李琮深知,此策关乎国本,必须派遣一位既有足够权威、又精通实务、且能深刻领会圣意的能臣亲自主持。
几经权衡,一个人选浮现在他脑海中——宋景云。
宋景云,年方三十五,寒门出身,是李琮登基后首开“格物科”时选拔出的佼佼者。他不仅通晓格物算术,更难得的是精于吏事,曾在户部历练,参与过漕运改制和皇家钱庄的筹建,以思维缜密、行事果决、不畏权贵着称。更重要的是,他深知底层疾苦,对胥吏之害有切肤之痛,其家族早年便曾受贪吏盘剥。
“宣宋景云。”李琮下令。
片刻后,一身青色官袍的宋景云快步走入紫宸殿,行礼如仪,身姿挺拔,目光清澈而坚定。
“宋卿,平身。”李琮看着他,直接问道,“永平试点胥吏新制一事,你可知晓?”
“回陛下,臣已知悉。陛下革除积弊,正本清源,臣深感钦佩。”宋景云声音洪亮。
“好。”李琮颔首,“朕欲命你为‘京畿胥吏新制试点巡察使’,全权负责永平试点事宜。赐你密折专奏之权,遇紧急事务,可先斩后奏!林文正总揽于上,周明轩配合于下,但具体执行,由你一力承担!你可能胜任?”
宋景云没有丝毫犹豫,撩袍跪地,朗声道:“陛下信重,臣万死不辞!必以雷霆手段,行菩萨心肠,为陛下将此新制于永平扎下根来!若有负圣恩,甘当重罪!”
他明白,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做好了,便能真正为天下胥吏开一新路,为百姓谋得实惠;做不好,则可能身败名裂,甚至累及新政。
“朕要的,就是你这股锐气!”李琮满意地点头,“记住,此役关键,在于‘公正’与‘可持续’。既要严格执法,清除害群之马,也要让守法尽职者看到希望,获得实利。去吧,朕在京城,等着你的好消息。”
“臣,领旨谢恩!”
宋景云雷厉风行,三日内便交接完手头事务,带着一支由吏部、户部、都察院抽调的精英组成的团队,以及一队皇帝亲拨的护卫,轻车简从,直奔永平县。
抵达永平后,宋景云并未急着发布命令,而是先与周明轩进行了长达一夜的密谈,详细了解永平胥吏的现状、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此前清丈田亩和“青苗贷”推行中暴露出的所有问题。
随后,他下令将所有胥吏名册调来,逐一审核。同时,派出人手,明察暗访,核实这些胥吏的平日表现、家境背景。
数日后,宋景云在县衙大门外,贴出了由他亲自拟定、盖有巡察使大印的《告永平胥吏及百姓书》。
告示明确宣布了胥吏新制的四大核心:公开考选、定期考核、核定俸禄、独立监察。宣布即日起,所有现有胥吏需重新登记,接受审查和初步考核。同时,宣布将于半月后,面向全县公开招考第一批新胥吏,无论出身,唯才是举。告示还详细列出了不同等级胥吏的俸禄标准,虽不算丰厚,但足以让一个三口之家温饱无忧。最后,公布了设在巡察使行辕的投诉信箱,鼓励百姓举报胥吏不法行为。
告示一出,全县哗然。
胥吏们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有劣迹的,如坐针毡。而普通百姓,则是在惊疑中,看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光亮——官家,这次好像真的要动真格的了?
宋景云坐镇县衙,面容冷峻。他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他面前摆放着一份份胥吏档案,如同握着一把把钥匙,即将开启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也决定新政成败的艰难改革。他的目光落在第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名字上——县衙户房掌案,钱贵。此人是永平胥吏中的头面人物,关系网复杂,是块难啃的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