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桐的血迹未干,沈墨在工部掀起的“算盘风暴”正让一群蠹吏焦头烂额,后宫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南宫燕的小动作不断,西北柳玄的阴影依旧徘徊——就在这内外交织的微妙时刻,一个关乎帝国未来格局的重要议题,被太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郑重地提到了李琮面前。
“皇帝,”太后摒退了左右,只留两个心腹老嬷嬷在场,语气温和却不容回避,“六宫不可无主。中宫之位虚悬已久,于礼不合,于社稷安定亦非长久之计。如今新妃入宫已有时日,性情才德,大致可观。这立后之事,该提上日程了。”
李琮心中早有预料。他登基已近一年,根基渐稳,立后确实是稳定朝纲、安抚人心的必要一步。他之前打破常规册封顾、苏二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立后人选的一种试探和铺垫。他需要一位皇后,但这位皇后,绝不能是另一个野心勃勃的南宫燕,也不能是身后牵扯复杂利益集团的勋贵之女。
“母后所言极是。”李琮恭敬回应,“不知母后心中可有考量?”
太后沉吟片刻,缓缓道:“哀家观眼下宫中几位,慧妃才情殊异,然性子过于跳脱,恐难母仪天下;仁嫔仁心济世,沉稳端庄,然出身……终究是弱了些;安嫔家世显赫,精明伶俐,但……”太后顿了顿,显然对南宫燕的“精明”有所保留,“心思似乎活络了些。至于其他才人、选侍,资历尚浅。”
她话锋一转:“哀家倒是想起一人。江南谢氏嫡女,名唤谢知非。其祖上乃理学大儒,父亲谢昀现任国子监祭酒,清流领袖,门风严谨,世代忠贞。此女年方二八,哀家早年曾见过一面,容貌端丽,性情温婉,更难得的是聪慧过人,博览群书,尤通史鉴,有‘闺中学士’之称,却从不妄议朝政,深居简出,名声极佳。”
太后看着李琮,意味深长:“谢家是书香门第,清流翘楚,在士林中威望极高,却从不参与党争,手中更无半分兵权。谢知非若为皇后,既可彰显陛下重学崇文之意,安抚天下士子之心,又可避免外戚坐大之忧。且此女性情温和,必能与宫中诸位妃嫔和睦相处,统御六宫,当可公正持重。”
李琮静静听着,脑中飞速权衡。太后这个提议,确实老成谋国。谢家是典型的清流世家,地位超然,声望足够高贵,却又没有实权,正符合他目前需要——一个能带来稳定和正面形象,又不会形成新威胁的皇后。谢知非“聪慧过人却从不妄议朝政”的评价,也显示其懂得分寸,正是理想的皇后人选。
“谢祭酒之女……”李琮若有所思,“朕似乎听闻,谢家还有一位才女,名唤云书?”
太后微微一笑:“云书是知非的堂妹,亦是才情出众,性子更为清冷些,如今也在宫中为才人。知非乃嫡长女,气度格局,更为合适。”
李琮明白了。太后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谢知非,既能获得清流文官集团的全力支持,又能维持后宫平衡,避免任何一方势力过度膨胀。而且,谢知非的“智谋”在于学识和格局,而非权术斗争,这正好符合他“智谋无双但无权”的要求。
“母后深谋远虑,儿臣以为谢氏女确是最佳人选。”李琮点头应允,“只是,还需寻个合适的时机,征询谢祭酒之意,再行册封之礼。”
“这是自然。”太后见皇帝同意,面露欣慰,“哀家会先透个口风给谢家。皇帝也可借机考察一番。此等大事,需办得隆重得体,方能彰显国体。”
立后的人选,就在这看似平淡的对话中初步定了下来。消息虽未正式公布,但太后亲自召见国子监祭酒谢昀的消息,以及皇帝开始命礼部悄然准备皇后册封大典相关仪注的动向,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顶级权贵圈中流传开来。
武安伯府内,得到密报的武安伯脸色更加阴沉。谢家女为后?这意味着皇帝将进一步获得清流文官的全力拥戴,本已式微的勋贵集团将更被边缘化。他必须加快行动了。
南宫燕在储秀宫听闻此事,指甲再次掐入掌心。谢知非?一个从未露面、只闻其名的书香门第女子,竟然要一跃成为中宫皇后?那她南宫燕这些时日的经营、她的家世背景,又算什么?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不甘涌上心头。
而长春宫内的顾明月,对此浑然未觉,正对着沈墨送来的一批新计算数据皱眉苦思。景阳宫中的苏芷柔,则刚为一名患了咳疾的小太监诊完脉,开好了药方。她们对于即将到来的、可能改变后宫格局的重大变化,尚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