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黑水河谷。
初冬的寒风卷着雪沫,刮在脸上如同刀割。靖西将军赵昆披着厚重的毛皮大氅,站立在一处隐蔽的观察哨内,手中举着格物所特制的单筒望远镜,紧紧盯着河谷对岸那片起伏的丘陵。他身后,数名哨探屏息凝神,等待着命令。
“来了。”赵昆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望远镜的视野里,一支约两百人的“兀鹫部”骑兵,如同鬼魅般从丘陵后绕出,马蹄包裹着毛皮,悄无声息。他们队形散而不乱,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目标直指河谷中段一处大靖朝新设立的哨卡。
“果然是想拔掉我们的眼睛。”赵昆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按预定计划,放他们进来。告诉‘飞羽营’和炮队,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那支“兀鹫部”骑兵顺利进入河谷,见哨卡似乎毫无防备,仅有寥寥数名兵卒在外巡逻,为首的百夫长脸上露出狞笑,挥刀前指,骑兵们开始加速,发出怪异的呼啸声,发起了冲锋!
就在他们冲至距离哨卡不足百步时,异变陡生!
哨卡两侧看似平静的雪地里,猛地掀开数十块伪装布,露出早已架设好的改良神臂弩!弩箭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与此同时,河谷两侧的山坡上,传来几声沉闷的巨响!
“轰!轰!轰!”
十门试验型青铜火炮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实心铁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砸入骑兵队伍中,顿时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雪花一同飞溅!巨大的声响和从未见过的恐怖武器,让战马受惊,队伍瞬间陷入混乱。
“杀!”赵昆拔出战刀,一声令下。
埋伏在侧翼的大靖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呐喊着冲杀而出,与陷入混乱的“兀鹫部”骑兵绞杀在一起。装备了格物所新研制的钢刀和部分纸甲(一种轻便且有一定防护力的甲胄)的大靖骑兵,在士气和装备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战斗毫无悬念。不到半个时辰,这支两百人的“兀鹫部”精锐前锋,除少数几人拼死逃脱外,尽数被歼于黑水河谷。
赵昆踏过染血的雪地,检查着战场,脸上并无太多喜色。这只是对方的一次试探性进攻,真正的硬仗,恐怕还在后面。但他相信,凭借陛下支持的新式军械和将士用命,定能让任何来犯之敌付出惨重代价。他立刻下令清理战场,加固防线,并将捷报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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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西北烽火初燃的同时,京畿之地的改革也进入了深水区。
顺天府丞周明轩带着吏部颁发的文书和皇帝的期望,奔波于京畿各州县。他第一站选择了与永平相邻、情况却更为复杂的通惠县。
通惠县地处漕运要冲,商贾云集,胥吏势力盘根错节,远比永平复杂。县令吴之道是个滑不溜手的老官僚,对周明轩的到来表面热情,实则处处设障。
“周大人莅临指导,下官荣幸之至!”吴之道满脸堆笑,“只是这胥吏新制……唉,通惠情况特殊,漕运、税关、市集,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若骤然推行,恐生乱象,不若徐徐图之?”
周明轩心知肚明,这是拖延之词。他坚持要求立刻调阅胥吏名册,并宣布公开考选。
然而,阻力远超想象。报名者寥寥无几,甚至有传言,谁敢报名,家中必遭“意外”。原有的胥吏们则集体“病倒”或“家中有事”,导致县衙诸多事务陷入停滞,漕粮登记、商税征收几近瘫痪,商旅怨声载道。
“周大人,你看这……不是下官不配合,实在是下面的人不听使唤啊!”吴之道摊着手,一脸“无奈”。
周明轩压力巨大,他明白,吴之道和本地的胥吏集团是在用“瘫痪政务”来逼迫他妥协。他连夜写信向坐镇京城的林文正求援。
林文正接到信后,面色凝重。他深知,通惠县是块试金石,若此处失败,京畿新政将寸步难行。他立刻进宫面圣。
紫宸殿内,李琮同时接到了西北的捷报和周明轩的求援信。
“赵昆打得好,扬我军威!”他先是对西北捷报表示赞许,随即目光落在通惠县的报告上,眼神微冷,“看来,朕的仁慈,被有些人当成了软弱。”
他看向林文正:“林卿,你认为该如何?”
林文正沉声道:“陛下,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通惠县令吴之道阳奉阴违,胥吏集团蓄意对抗,已非新政阻力,而是公然抗命!臣请陛下授权,严惩首恶,以儆效尤!”
李琮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准!着都察院、刑部,立即派员赴通惠县,核查吴之道及对抗胥吏之罪证!若证据确凿,吴之道革职拿问,对抗胥吏,严惩不贷!另,命顺天府及周边州县,抽调得力胥吏,暂援通惠,维持政务运转,绝不容许政务瘫痪!”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周明轩,朕予他便宜行事之权,遇有紧急情况,可先行处置,后奏报!京畿新政,绝不能因一两个蠹虫而停滞!”
“臣遵旨!”林文正领命而去,心中有了底气和方向。
李琮独自站在殿中,西北的烽火与京畿的暗流同时涌来。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他知道,这是一个帝国在蜕变过程中必须经历的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