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风卷黄沙,拍打垛口。
萧煜按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盯着关外远方的地平线,那里尘土扬起,并非沙暴,而是溃逃的商旅与牧民。
“报!”斥候滚鞍下马,声音嘶哑,“高昌城……破了!”
消息像冰水泼进烽燧。守军们交换着惊惧的眼神。高昌,西域重镇,墙高池深,竟在数日内陷落?
“怎么破的?”萧煜声音沉稳,压下心头震动。
斥候脸上满是烟灰与恐惧:“是……是天火!叛军夜间抛射陶罐,落地即爆,声如惊雷,火光冲天!城门楼……碎了!守军肝胆俱裂,叛军趁乱攀城……”
爆炸陶罐。柳玄真的将“天火”用于实战,威力远超预估。
“敌军动向?”
“叛军正在高昌城内……巩固阵地,裹挟青壮,收缴物资。火焰教的祭司在街头宣讲,称柳玄为‘天火使者’。”
萧煜挥手让斥候退下。他转身,望向关内方向。朝廷的援军和格物所的“对策”何时能到?关墙能挡住那摧垮高昌城墙的“天火”吗?
格物所,破晓时分。
一只陶罐从试验高塔坠下,落在划定区域的沙地上。
预期的巨响没有出现,只有沉闷的撞击声。
“引信又失败了!”一名工匠捶打地面,声音带着沮丧。
顾明月抹去额角的汗与灰,看向旁边眼窝深陷的张允:“计算没错。是麻绳包裹硝石粉的均匀度问题,受潮也可能影响。”
他们已经尝试了十七种引信方案。时间在一次次失败中流逝。
沈墨拿着一份刚收到的边关军报快步走来,脸色凝重:“高昌城破。柳玄动用大量爆炸陶罐,威力……很大。”他将简报递给顾明月。
纸上简单的描述,却透着血腥与绝望。
张允拿起那枚失败的陶罐,盯着那截熄灭的引信,忽然开口:“我们……是否太执着于模仿?”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柳玄用陶罐抛射,我们为何一定要用同样的方式对抗?能否……让他的‘天火’,烧不到我们,或者,烧他自己?”
沈墨和顾明月同时看向他。
“说下去。”沈墨语气急促。
“比如,”张允语速加快,“我们能否制造更轻、投掷更远的物件,内装火油与延迟引信,在其抛射车阵地未发动前,远程点燃其物资?或者,改进萧将军曾用的铁蒺藜,制造能更快布设、更易刺穿脚掌甚至马蹄的阻路之物,迟滞其步兵与骑兵冲锋,让他们无法靠近城墙?”
他顿了顿,说出更大胆的想法:“或者……我们能否制造一种器械,将我们的‘小陶罐’,抛得比他们的更远?”
概念的转变,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他们一直在想如何“防御”和“抵消”天火,却忘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以及,战场主动权的重要性。
“抛得更远……”顾明月喃喃自语,目光迅速投向角落里一些用于测试扭力的兽筋和大型木架。
沈墨立刻召来工匠头领:“集中人手,优先试制张进士所说的远程抛掷火油罐,和改良型铁蒺藜!图纸我现在就画!”
格物所的方向瞬间扭转。不再追求复杂的引信模仿,转而利用现有技术,进行不对称的反制。
长安,紫宸殿。
李琮收到了高昌陷落的急报,也收到了格物所调整方向后的初步方案。
他站在巨大的西域舆图前,手指从高昌划过,落在玉门关上。
“传令萧煜,固守待援,避免正面野战。利用一切手段,拖延叛军东进速度。”
“告诉沈墨、顾明月,朕准其所请。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十日内,朕要看到能送往玉门关的实物!”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柳玄可能前进的路线上。
火雨已从西而来,他必须在它燎原之前,铸起一面新的盾牌,甚至,找到一支能射向更远方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