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渐深,年关将至。京城各衙门开始封印准备过年,但一道诏书却让平静的朝堂再起波澜。皇帝下旨,为广纳贤才,定于来年三月加开恩科,并言明此次科举将“重实学、策论,黜浮华、诗赋”。
诏书一出,天下震动。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礼部衙门内,尚书周崇礼捻着胡须,对几位心腹下属叹道:“陛下锐意求新,本是好事。然科举取士,首重圣人微言大义,诗赋乃才情之显。如今轻诗赋而重策论,恐士子们趋利避巧,钻研时务,而荒废了根本学问啊。”他担心的是,自己这套沿袭多年的取士标准和影响力会受到冲击。
户部尚书林文正却在私下对侍郎王珩表示:“陛下圣明!如今百废待兴,正需通晓钱谷、水利、刑名的实干之才。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酸儒,于国何益?此次科举,当为天下表率。”。
工部侍郎沈墨更是积极,他已开始整理近年来格物、匠造方面的成果,准备向皇帝建议,在策论中增加一些与国计民生相关的实务题目。
市井巷陌,热议纷纷。
京城“悦来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解读着科举新规,茶客们议论不休。
“听说了吗?这次科举,诗赋不算大头了!要看什么……策论!就是让你写怎么治理地方,怎么赚钱打仗!”一个商贩模样的汉子大声道。
旁边一个老秀才摇头晃脑:“荒谬!圣人之学才是根本!不考诗赋,如何看得出一个人的品性情操?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一个年轻的布衣学子赵守拙却眼中放光,对同伴钱益低声道:“钱兄,这可是我们的机会!那些膏粱子弟整日吟诗作对,论起实务,岂是你我对手?若能考中,便可光耀门楣,为国效力!”
钱益却有些担忧:“话虽如此,但策论范围太广,无从准备啊……”
“怕什么!”赵守拙信心满满,“我们就去读《资治通鉴》,研究历代典章制度,关注眼下朝廷推行的新政!总比死背那些华丽辞藻强!”
青楼楚馆,别样风景。
京城最有名的青楼“醉月楼”内,即便是冬日,也温暖如春。头牌花魁柳如烟,不仅容貌倾城,更以诗才敏捷着称,平日来往多是文人墨客。此时,她正轻抚琴弦,听着几位熟客议论科举新规。
“如烟姑娘,你看这诏书,岂不是断了我等风流雅士的晋身之阶?”一个白衣秀才孙慕雅唉声叹气。
柳如烟嫣然一笑,声如珠玉:“孙公子何出此言?陛下求的是治国安邦之才,若真有经天纬地之能,又岂会因不考诗赋而埋没?况且,真正的才情,岂是一纸考题所能局限?”。
腊月二十,国子监祭酒谢昀在其府中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赏梅诗会”,名为赏梅,实则为即将到来的科举预热,也带有为朝廷甄别人才的意味。虽诏书已下,但多年积习难改,诗赋仍是这种场合的主流。世家子弟李慕周率先吟咏一首咏梅七律,辞藻华丽,格律严谨,赢得一片喝彩。孙慕雅也不甘示弱,一首词作婉约缠绵,博得不少赞赏。
谢昀捻须微笑,不置可否,目光却扫向角落里的赵守拙和另一位沉默寡言的学子郑克己。
谢昀忽然开口道:“今日赏梅,不仅赏其形,更当思其神。梅花傲雪凌霜,诸位可知,为何梅树能耐寒?其木质于民生有何用处?若一地广植梅林,取其果,制其材,于百姓生计有何裨益?”
问题一出,满座皆静。这已超出了寻常诗词范畴。李慕周、孙慕雅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赵守拙眼睛一亮,起身拱手,侃侃而谈:“回祭酒大人,晚生浅见,梅树耐寒因其根系深广,木质坚硬可制器具,梅果可食可酿酒,梅花亦可入药。若因地制宜广植,确可富民。譬如……”
谢昀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微微颔首。他心中已有计较,此次科举,或许真能选出几个不一样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