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破碎的彩窗洒落，映在她们身上，却照不进她们的眼睛。
她们像是一尊尊被精心雕琢、却早已失去灵魂的雕像，静默、苍白、破碎。
我站在她们面前，心头莫名一紧。
最前面那个身着橙色华服的女子，身子微微颤抖，像一片被寒风吹得快要断裂的叶子。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如针，扎进我的耳膜：
“你们做了什么……夫君……夫君会生气的。”
那一瞬，我心底猛地一沉。
夫君？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有半点温情，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仿佛“夫君”不是爱人，而是某种……吞噬灵魂的怪物。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
不能软，不能退。
我是菜月昴，是露格尼卡的王选候补，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被恐惧感染的。
可她们的沉默和恐惧，却像无形的潮水，几乎让我窒息。
“想来，你们应该就是『强欲』强娶的那些良家女子了吧。”我开口，声音比预想的要稳。目光扫过她们的脸，每一张都写满了被磨平的痛楚。
——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几乎不敢细想。
“你们是谁？”一个冷得像冰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温度。
我循声望去，一名紫衣女子从人群后走出。她面容冷峻，眼神如刀，直直刺向我和莱茵哈尔鲁特。
“不用害怕。”我尽量让语气柔和些，甚至露出一个微笑——虽然我知道，这种时候笑，可能比哭还难看。“我叫菜月昴，是露格尼卡的王位候选人之一。这位，”我侧身示意，“是我的骑士，莱茵哈尔鲁特·范·阿斯特蕾亚。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救我们？”
那橙衣女子——后来我知道她自称“一百八十四号”——终于抬起头。
她的眼神空洞，却在听到“救”这个字时，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沉入深海的人，忽然看见了一丝微弱的光。
可那光，转瞬即逝。
她嘴角扯出一个笑，讽刺而无力。
“解救？呵……”
另一名女子同样扯出一个讽刺而无力的笑容，眼神里满是绝望与不屑。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们已经不相信“救赎”这种东西了。
我看着她们，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们不是在怀疑我们，她们是在害怕希望。因为希望过，所以被伤得更重。
她们早已学会，期待越多，死得越快。
——这种绝望，让我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错。”我点点头，目光在她们脸上流转，试图用眼神传达我的诚意，“我们不是魔女教徒，不是强欲的走狗。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这里的大罪祭祀。你们在这里一定受了不少苦吧？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噩梦就到此为止了。”
莱茵哈尔鲁特向前半步，微微一礼，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教堂中回荡：“各位女士，虽然不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但请相信我的君主。我们确实是来救你们的。”
那紫衣女子依旧冷漠，但橙衣女子——一百八十四号——终于再次开口了。
“谢谢……不过不必了。夫君很危险，他的强大远超你们的想象。若你们不想死，就立刻离开吧，不用管我们。”
“管我们”这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盯着她：“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沉默片刻，然后说：“一百八十四号。”
“……一百八十四？”我皱眉，“这是编号，不是名字。”
“名字？”她忽然笑了，那笑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疲惫，“一百八十四就是一百八十四。这就是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她们已经被剥夺了身为“人”的资格。
——她们连“名字”都被夺走了，这让我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救她们吗？但不管怎样，我必须试一试。
“趁着现在，快走吧。”她低声说，“夫君每天晚上都会回来。若你们被他撞见……真的会死的。”
我回头看了眼那座被我们击倒的雕像——魔女教徒的象征，此刻已经裂开，像一具被撕碎的神像。
“那你们呢？”我问，“雕像被毁，他回来发现，你们会怎样？”
她轻轻摇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关系，我们已经习惯了。最多……也就是死亡罢了。”
死亡罢了。
这四个字，她说得如此平静，仿佛死是件比吃饭喝水还自然的事。
我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愤怒。不甘。心痛。
——可我不能爆发。我必须冷静。
我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菜月昴，你现在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也必须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