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子驶出了很远,终于再也看不到那座在黑夜中如同巨兽的庭院,沈州白才堪堪松了口气。
然后,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佳佳,是我。”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工作的冷静平和,听不出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耗费心神的博弈。
“怎么了沈总,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现在就通知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召开‘瀚海’核心团队一级保密会议。九点,让集团法务部的负责人过来一趟。”
王佳佳一下子清醒了,即便沈州白的语气很平和,但是她仍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沈总,是实验室出什么问题了吗?需不需要联系下瞿总?”
“不用。你照我说的去做。对了,明早你把由我主导或者参与的所有项目清单都发我一下。”
电话那头的王佳佳显然有些震惊,但专业素养让她立即回道:“好的,我现在就通知下去。那会议的议题是?”
“项目交接,以及我的离职流程。”
“……是。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沈州白加大油门,车子平稳地驶向自己的公寓。
回到公寓时,乔声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睡姿,连手指头的位置都没有动一下。
沈州白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和西裤,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去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家居服,然后轻手轻脚地在乔声身边躺下。
壁灯关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沈州白在黑暗中搂着乔声,听着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安心睡去。
……
而另一边。
季司南站在这间令他感觉到阴森胆寒的书房内,视线的正前方,巨大的黄花梨木桌案上,那盏孤零零的宫灯散发着惨白的光。
也将女人的脸照得惨白。
她全然没了往日的优雅与从容,就那样狼狈的半躺半倚靠在书桌下方的木阶上。
看到他过来,她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她抬手勾了勾指尖。
“脱掉鞋子,走过来。”
季司南看到那冰冷的地板上一片狼藉,空气中原本的墨香也被浓重的酒味代替。
玻璃渣在灯光下泛着森白的冷光。
这里在片刻前,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风暴。
季司南没有异议,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他脱掉了皮鞋和袜子,泛着青筋的脚踩在了玻璃渣上。
鲜血几乎在瞬间就涌了出来,随着他一步步向瞿天兰走去,在他的脚底开出了诡异的红花。
“跪下。”
季司南手指微顿,像从前无数次那般,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瞿天兰看了他一会,拽着他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他走了。”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季司南立刻就明白了。
“我要是沈州白,我也会走。”季司南说道,“谁愿意伺候一个疯子?”
瞿天兰的目光立刻变得凌厉狠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季司南忍无可忍,一把扯掉了她手里的领带。
瞿天兰的声音不再慵懒,尖利得划破死寂,“连你也要忤逆我吗?!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我悉心栽培你们,给你们金钱权势地位!没有我,你们都算个什么东西?!早不知道烂在哪个臭水沟里了!”
“呵,”季司南笑了,“瞿天兰,你太自以为是了。”
他调整了下姿势,猛地将她扯过来,掐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真丝睡袍被男人推到了她的小腹上。
他的后腰抵在木阶上,硌得生疼。但他完全不在意。
季司南伸手,将她凌乱的发别到耳后,目光里有憎恶,有怨恨,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么不甘心,你杀了沈州白啊。杀了他,他就再也跑不了了。”
瞿天兰微怔,随即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季司南的左脸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不以为意地用舌头顶了顶腮,轻笑,“又舍不得,所以你也就只有本事来折磨我。”
他的脚底在流血。
瞿天兰的心在流血。
“姐姐,其实你并不喜欢他,你只是得不到他,才会这么痛苦。如果他跟我一样。十八岁就被你吃干抹净了,那他就没这么好了。”
季司南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她的身体异常冰冷。
只有那里,又湿又热。
季司南想,他没有沈州白的命好,他有家人朋友,也有心爱之人,可是自己呢?
他出生在一个肮脏的厕所,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八岁那年被人领养走,本以为可以开始美好的生活,可是那对夫妻是形婚,十四岁时那个男人就对他动手动脚。
他恶心至极,求助那个懦弱的女人却得到男人更疯狂的报复,某天他终于忍无可忍,于是从三楼一跃而下,恰好摔在了瞿天兰的车窗上。
他隔着破碎的玻璃,跟车内的女人对视,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女人给了他最好的教育,后来又给了他金钱和地位。
她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随叫随到,满足她变态的需求。
其实刚开始季司南根本就无所谓,虽然她年长自己十岁,但她确实非常漂亮。这种事情,看开点,吃亏的怎么可能是男人?
但他远远低估了瞿天兰的变态程度。
她不仅折磨他的身体,还会摧残他的心理。无数次,他想逃,但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他挺羡慕沈州白的。
至少现在看来,他可以逃得掉。
而自己,一无爱人,二无家人,往哪里逃呢?
他将女人摁在自己的胸膛上,但闭上眼睛,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他跟乔声接触的不算多,甚至,每次双方都带着目的和试探。
但在缅甸的那几天,他挺开心的。乔声或嗔或怒,或疏离或依赖的神情让他心痒痒的。
他可真是个大善人啊,竟然没有对她下手。
要知道,他在床事上可从不亏待自己。
瞿天兰在沈州白那里受得委屈,会在他身上发泄出来。他在瞿天兰这里受了委屈,同样也会找其他人发泄。
弱肉强食乃是世界的生存法则。
乔声之前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兴奋起来。
忽然,他调转了下位置,将瞿天兰抱起来,放在了那张黄花梨的书桌上。
“哐啷——”一个价值不菲的青瓷笔洗落在了地上,碎裂声随之而来。
他被沈州白连累了这么久,于情于理,他都该讨回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