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寂寥,远天泛着鱼肚白。脱离荒古禁地那令人窒息的压抑环境,柳风三人均感浑身一松,大口呼吸着外界相对清新的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唯有陆青阳,眉头微蹙,低头看着左脚踝处那一道如附骨之疽的细微黑痕。即便离开了禁地,这不祥之物依旧如影随形,虽被混沌气暂时压制,但其内蕴的那股腐蚀道基、引动心魔的诡异力量,始终是个隐患。
“前辈,您……没事吧?”柳风敏锐地察觉到陆青阳的异样,关切问道。他注意到陆青阳气息虽渊深如海,但左脚踝处似乎缠绕着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阴霾。
“无妨,一点小麻烦。”陆青阳摆摆手,不欲多言。他抬眼望向四周,山峦起伏,林木葱郁,与此前荒古禁地边缘的死寂截然不同。“此地是何处?距青云镇多远?”
冷凝取出随身携带的简陋星盘,略作推演,指向东南方向:“前辈,据此地约十万里,应是东荒南域‘流火城’的管辖范围。流火城乃南域大城之一,比青云镇繁华百倍,有跨域传送阵,或许能找到解决……麻烦的方法。”她心思细腻,看出陆青阳似有不便。
“流火城……”陆青阳记下这个名字。十万里距离,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正好沿途探寻一下棺中仙影所言的线索。“你们有何打算?”
柳风与石猛、冷凝对视一眼,坚定道:“前辈于我等有救命大恩,若前辈不弃,柳风愿追随左右,以供驱策!”石猛和冷凝也同时点头,他们见识了陆青阳的深不可测,深知跟随这等人物,机遇远大于风险。
陆青阳看了三人一眼,柳风重义,石猛悍勇,冷凝机敏,倒是可用之人。他初来东荒,确实需要人手打探消息,处理琐事。“既如此,便跟着吧。不过,跟在我身边,危险只怕比机遇更多。”
“我等不怕!”三人异口同声。
“行,那便出发,先去流火城。”陆青阳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不疾不徐地向东南方掠去。柳风三人全力施展身法,方能勉强跟上。
一路无话。陆青阳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一方面继续以混沌气磨灭、封印那缕黑气,另一方面则反复揣摩棺中仙影透露的只言片语。“碧落黄泉,一念之间”、“其他钥匙”、“她”的故乡……这些信息碎片如同迷雾,难以拼凑。他尝试感应林青璇(仙躯)所在的悬空山方向,却因距离太过遥远,北斗星域法则压制,只能模糊感知大致在北方,具体位置难以确定。
数日后,一行人已深入南域腹地。沿途所见,修士明显增多,空中时常可见驾驭法器、异兽飞过的身影,地面上也能遇到一些商队和宗门子弟。气氛似乎有些紧张,不少修士行色匆匆,谈论间多有“阴冥宗”、“古矿”、“遗迹”等字眼。
这一日,正行至一片名为“赤焰山脉”的地界,前方突然传来剧烈的能量碰撞声和呵斥声。
“前面有争斗,规模不小。”冷凝低声道。
陆青阳神识扫过,只见数十里外,两拨人马正在一处山谷中激战。一方衣着杂乱,似是散修或小家族子弟,被另一方近百名身着统一暗红服饰、气息彪悍的修士围攻,已处于绝对下风,死伤惨重。那些暗红服饰的修士,功法狠辣,出手无情,袖口处绣着一个燃烧的骷髅头标志。
“是‘赤焰岭’的人!”柳风脸色微变,“这是南域一个臭名昭着的强盗势力,依附于阴冥宗,专干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
陆青阳本不欲理会,但听到“阴冥宗”三字,眼神微动。他脚踝处的黑气似乎也感应到下方浓郁的血腥与煞气,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此时,下方战局已呈一边倒的屠杀之势。散修一方仅剩十余人背靠背苦苦支撑,为首的一名白发老者浑身浴血,嘶声怒吼:“赤焰岭的杂碎!你们抢夺‘火云晶’矿脉也就罢了,为何要赶尽杀绝!”
赤焰岭为首的一名独眼大汉狞笑道:“老家伙,怪只怪你们运气不好,碰上了我们!这批火云晶,正好献给阴冥宗的上使!至于你们……杀了干净,免得走漏风声!”他挥手间,一道赤红刀罡劈出,将一名试图突围的散修拦腰斩断,血雨纷飞。
“前辈……”柳风面露不忍,看向陆青阳。
陆青阳面无表情,目光却落在了那独眼大汉以及几名小头目身上。这些人修为最高不过化龙秘境,但身上缭绕的煞气与幽冥死气,却比普通阴冥宗弟子更加浓郁精纯,显然是作恶多端,常年修炼邪功所致。
“正好,拿来试试这黑气的‘胃口’,顺便清理下垃圾。”陆青阳心中冷笑。他示意柳风三人留在原地,自己则一步踏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山谷上空。
他的出现悄无声息,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沉寂气场,让激烈的厮杀都为之一顿。
“什么人?!”独眼大汉心头一跳,厉声喝道,独眼中满是警惕。他竟完全没察觉对方是何时出现的!
陆青阳懒得废话,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赤焰岭修士,尤其是在几个煞气最重的小头目身上停留一瞬。他左脚微不可察地轻轻一跺。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攻击,而是极其隐晦地引动了脚踝处那缕黑气的一丝力量。
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名被陆青阳重点“关照”的赤焰岭小头目,包括那独眼大汉,突然身体剧颤,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惊恐的神色!他们周身的护体罡气如同气泡般破碎,皮肤下仿佛有无数黑色小蛇在蠕动,一身精血与苦修多年的幽冥煞气,竟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气流,如同百川归海般,朝着山谷上空的陆青阳涌去!更准确地说,是涌向他左脚踝的那道黑痕!
“不!我的修为!”
“这是什么妖法?!”
“救我……”
惨叫声戛然而止,短短两三息间,那几名实力最强的赤焰岭头目,便如同被抽干了的人皮口袋,瘫软在地,气息全无,彻底沦为凡胎,眼看是活不成了。他们一身修为和生命力,竟被那黑气吞噬一空!
吞噬了这些能量,陆青阳脚踝处的黑痕似乎颜色更深了一点点,那股不祥之气也凝练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而他自身,并未感到任何提升,反而觉得那黑气与自己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了一点,压制起来略感吃力。
“果然是一把双刃剑……”陆青阳心中凛然,这黑气成长越快,反噬可能越大。
剩余的那些赤焰岭喽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见首领瞬间暴毙,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那群幸存的散修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如同石化。那白发老者挣扎着起身,对着空中的陆青阳深深一拜:“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陆青阳并未理会,他目光望向流火城方向,眉头微皱。刚才吞噬那几个头目时,他隐约从他们的神魂碎片中捕捉到一些零散信息:阴冥宗似乎在流火城有大动作,似乎在寻找一口……古井?而且,流火城近期来了不少陌生强者,气氛诡异。
“阴冥宗……古井……”陆青阳喃喃自语,这会不会与“碧落黄泉”有关?棺中仙影所言“一念之间”,莫非指的是一种空间通道或坐标?
他转身对跟上来的柳风三人道:“加快速度,去流火城。”
说罢,不再耽搁,化作流光疾驰而去。柳风三人连忙跟上,留下山谷中一群劫后余生、面面相觑的散修。
半日后,一座巍峨巨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耸,通体由赤红色巨石砌成,宛如燃烧的火焰,远远便能感受到一股炽热的气息。城门口车水马龙,修士云集,远比青云镇繁华。
然而,在陆青阳的源天神眼中,却能看见那繁华之下,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色死气,尤其是在城池的某个方向,死气更是浓郁得化不开,隐隐与阴冥宗的气息同源。
“看来,这流火城,果然有古怪。”陆青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阴冥宗,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可千万别让小爷我失望啊。”
他收敛气息,带着柳风三人,随着人流,步入了这座暗流汹涌的南域大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