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34章:青铜棺椁
沉寂的废墟仿若被冰封了无尽岁月。祭坛基座处,那团浓稠蠕动的黑暗回缩至最深处的阴影中,仅剩压抑的嘶嘶声,恰似毒蛇于暗穴里舔舐着被金芒灼伤的创口,充满怨愤与忌惮。两点猩红的幽光彻底熄灭,仿佛从未亮起,唯有那冰冷刺骨的恶意,如同无形的蛛网,依旧沉甸甸地笼罩着这片断壁残垣。
陆青阳瘫在冰冷的断墙下,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骨头的皮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灵台深处那巨大的、尚未愈合的创口,带来一阵阵抽髓刮骨般的剧痛。丹田空荡如洗,比古战场的天空还要虚无。识海角落,那柄断戈的虚影黯淡得如同即将消散的残梦,连轮廓都模糊不清,仅存一丝微不可查的意念联系,证明着“老铜”尚未彻底魂飞魄散。
“亏……亏大发了……”老铜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漏气,断断续续地在他识海深处响起,“本座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连……连压箱底……压箱底的那点……战魂烙印……都……都烧了……”
它的声音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沉寂,偏偏那骨子里的“腔调”还在强撑:“小子……你……你得赔……赔本座……一百倍……不……一千倍的……煞元……还得是……精炼过的……不然……不然本座……做鬼……做鬼也不放过你……”
陆青阳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意念艰难地回应:“……好……赔……都赔……只要你……别散……”声音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沉甸甸的愧疚。若非老铜最后那燃烧一切的搏命一击,他此刻早已成了那影貘口中之食。
“哼……算……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老铜的声音似乎因此稍微“精神”了一丁点,随即又变得气若游丝,“快……快看看……那……那破祭坛……下面……本座……本座刚才……好像……感应到点……好东西……被那鬼东西……挡着……”
好东西?
陆青阳心头微动,强忍着灵台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意念,如同最谨慎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再次投向那片吞噬了生机的祭坛基座深处。
黑暗依旧浓稠如墨,带着令人心悸的死寂和若有若无的血腥。之前那点微弱的淡金色光芒早已消失无踪。但在那纯粹的、令人绝望的黑暗底部,在那片被影貘盘踞的核心区域附近,陆青阳的意念,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截然不同的……波动。
那并非活物的气息,也不是纯粹的煞气死意,而是一种……沉重、冰冷、带着亘古沧桑的……金属质感?如同深埋地底万载的古老青铜,在黑暗中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是……是什么?”陆青阳的意念传递出疑问。
“笨……用眼睛……看……”老铜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虚弱,“本座……魂力……耗尽了……感应……感应不清……但……绝非凡物……至少……比这破地方的……骨头渣子……强……”
眼睛看?陆青阳苦笑。他现在连动一下眼皮都困难重重,视野一片模糊。但老铜的话,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点燃了他最后一点好奇与……或许存在的希望。
他积攒着残存的力量,调动着这具破败躯壳里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冰冷的后背。视线艰难地聚焦,穿过断墙的缝隙,投向那片如同深渊入口的祭坛基座。
借着废墟穹顶残骸透下的、极其微弱的一线天光,以及……那黑暗中影貘盘踞处残余的、一丝丝尚未完全散去的、被老铜戈影和金色星芒灼烧过的、带着微弱焦糊味的……灰烬微光?
陆青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片蠕动的黑暗边缘,祭坛基座巨大黑石板的裂缝深处,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不是骸骨,也不是兵刃碎片。
那是一角……极其古拙、厚重、覆盖着厚厚尘埃与干涸暗红污垢的……青铜?!
那青铜的色泽,沉暗得如同凝固的血痂,却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苍凉。其边缘线条刚硬而古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粗犷与神秘。露出的部分极其有限,大部分依旧深埋在碎石和粘稠的阴影之中,只能勉强看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
像是一个……巨大的……匣子?或者说……棺椁?!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瞬间从陆青阳的尾椎骨直冲头顶!在这上古战场最凶戾的祭坛核心,深埋着一具青铜棺椁?!里面……会是什么?
是上古陨落的大能?还是……被封印的恐怖存在?亦或是……陪葬的惊天秘宝?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人头皮发麻!联想到那守护(或者说盘踞)在旁的噬魂影貘,这青铜棺椁的存在,更平添了无数诡谲与凶险!
“嘶……好……好家伙……”老铜的声音带着一种倒吸凉气的惊疑,虚弱中透出难以置信,“青……青铜葬棺?!这……这规制……这气息……至少……至少是……上古某个……神朝……帝……帝君级别的……陪陵……副……副椁?!”
帝君陪陵?副椁?!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青阳的心头!哪怕只是副椁,那也是属于上古神朝帝君之物!其内蕴含的,可能是惊天动地的传承,也可能是……足以引来灭世灾劫的恐怖!
“小……小子……”老铜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冲淡了虚弱,“发……发财了!绝对……发财了!哪怕……里面……只剩下一块……垫棺的……青铜残片……那也是……沾染了帝……帝气的……神料!拿出去……够你……够你重建……十个……化神道基!”
它越说越激动,虚影都似乎亮了一丝:“快!趁那……那鬼东西……被金芒……惊退……还没……缓过劲……把它……把它弄出来!快!”
弄出来?陆青阳看着自己连动根手指都费劲的身体,再看看那片依旧散发着粘稠恶意的黑暗,以及深埋其中的巨大青铜棺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荒谬。
“我……拿什么……弄?”他的意念充满了无奈和自嘲。
“蠢!笨!废物!”老铜瞬间又切换回了恨铁不成钢的咆哮模式,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尖利了几分,“用……用你丹田里……刚才……烧起来……的那点……金火苗!本座……本座感觉得到……那玩意儿……对那……那棺椁……有……有反应!”
金火苗?陆青阳一愣。是那缕因悲愤意志引燃的、微弱却精纯的金色光焰?
他下意识地将意念沉入丹田。那里依旧空空荡荡,壁垒裂痕狰狞。但在壁垒最深处,那缕金色法力渗透的地方,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不可察觉的……灼热余韵?如同炭火熄灭后的一点暗红。
“引……引动它!像……像刚才那样!用……意念……烧!”老铜急切地指点着,像个看到宝山却打不开门的守财奴,“烧……烧那棺椁……露出来……的那一角!快!本座……本座帮你……护着点……心神……别……别被反噬……”
引动?烧?
陆青阳看着那深埋在黑暗与碎石中的古老青铜一角,心中天人交战。这无异于在沉睡的巨龙眼皮底下偷取鳞片!一旦引动那残留的金色力量,是否会再次惊动那恐怖的影貘?那青铜棺椁本身,又是否蕴含着未知的禁制或凶险?
但……老铜的急切,那“帝气神料”的诱惑,以及自身这近乎绝路的处境……
拼了!
陆青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犹豫,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如同汇聚涓涓细流,疯狂地压向丹田壁垒深处那一点微弱的灼热余韵!
“烧——!”
意念如同最炽烈的火种,狠狠投入!
嗡!
丹田壁垒深处,那点微不可查的暗红余烬,如同被狂风拂过,骤然一亮!
一缕比之前更加微弱、更加纤细、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火苗,极其艰难地、摇曳不定地……重新燃起!
这火苗虽弱,却带着一股堂皇正大、破灭邪祟的无形意志!
陆青阳强忍着灵台因意念剧烈消耗而传来的撕裂剧痛,用意念死死“攥”住这缕微弱到极致的金色火苗,如同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其艰难地、缓缓地……从丹田“引”出!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意念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那金色火苗虽源自他自身,却蕴含着一种难以掌控的煌煌之威,稍有不慎,就可能先将他这具破败的躯壳从内部焚毁!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淌下,混合着血污,滴落在冰冷的砂砾上。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精神消耗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鸣。
终于!
那缕细若游丝、淡如晨曦的淡金色火苗,被他用意念强行“拖拽”着,穿透了肉身的阻隔,在他右手食指的指尖……极其微弱地、明灭不定地……亮了起来!
如同暗夜中的一点微弱萤火。
“对……对!就……就这样!”老铜的声音带着狂喜和紧张,“稳住!别……别让它……灭了!指……指向……那……那青铜角!烧……烧它!”
陆青阳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如同灌了铅的右臂。手臂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指尖那点微弱的金芒也随之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溃散。他死死盯着祭坛基座裂缝中露出的那一角沉暗青铜,眼中只剩下决绝!
指尖微抬,那点淡金色的萤火,颤巍巍地、却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遥遥指向了那深埋于黑暗与尘埃中的……古老棺椁!
就在金芒遥遥指向那青铜棺椁一角的刹那——
嗡!!!
一股低沉、浩瀚、仿佛源自洪荒太古的宏大震颤,毫无征兆地,自那深埋地下的青铜棺椁深处……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