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29章：戈鸣惊煞
古战场死寂依旧，铅灰色的天穹低垂，将断戟残戈的狰狞剪影压得越发扭曲。唯有那具躺在冰冷砂砾上、几乎与骸骨融为一体的躯体，胸膛处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此地尚存一丝活气。
陆青阳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摩擦般的剧痛，每一次意念的流转都牵扯着灵台那巨大的、尚未愈合的创口。丹田深处，那缕微弱却坚韧的暗金色煞元，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火星，成了他维系意识不灭的唯一锚点。
“蠢货！吸这么点够谁塞牙缝的？本座当年打个喷嚏都比这动静大！”断戈器灵那极具穿透力的嫌弃声，准时准点地在他识海废墟角落炸响，如同魔音灌脑，“再快点！意念！意念懂不懂？想象你是个饿了三万年的饕餮！这破地方的‘死气煞气’就是摆在你面前的一桌子满汉全席！吸！给本座狠狠地吸！”
陆青阳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欠奉，只能死狗般瘫着，用意念艰难地驱动着那篇被器灵称为“吞天诀”的古怪法门。周遭冰冷空气里，丝丝缕缕肉眼难辨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嗅到血腥的食腐虫豸，再次汇聚，顺着他周身毛孔和伤口，带着蚀骨的阴寒，丝丝缕缕钻入体内。
剧痛依旧，如同亿万冰针攒刺。但这一次，陆青阳的意识深处，那点“火星”似乎亮了一分。痛苦依旧，却不再像最初那般令人绝望。他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操控着那缕微弱的意念，艰难地引导、挤压着这些狂暴的“毒蛇”，将它们驱赶向丹田那个巨大的“破口袋”。
“对！丹田！就是那儿！别松劲！”断戈器灵的声音亢奋得像是在看斗兽，“给本座压！像榨油一样榨它！把那些污秽杂质给本座炼出来！留下最精华的那点‘煞元’！虽然也是垃圾，但好歹是能入口的垃圾！”
意念为炉，意志为火。
陆青阳紧守心神，将全部残存的意志都凝聚在那缕意念之上，疯狂地“煅烧”着涌入丹田的死煞之气。冰与火的拉锯在空寂的丹田内无声上演。灰黑色的气流左冲右突，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冲击着丹田壁垒的裂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陆青阳的身体在砂砾上无意识地抽搐，冷汗混合着血污，在冰冷的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十次呼吸，或许更漫长。
终于，第二缕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暗金色气流，如同被艰难淬炼出的金沙，缓缓地从那团被折磨得“温顺”了些的死煞之气中析出！它带着一丝奇异的沉重质感，微弱却纯粹，缓缓融入丹田核心那最初的一缕煞元之中。
两缕暗金细流相融的刹那，丹田核心那一点空寂，似乎被填补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真实存在的温热感，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极其缓慢地自丹田深处弥漫开来，浸润着他冰冷枯竭的四肢百骸。
虽然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这丝温热，却像黑暗中凿开的一线天光，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鼓舞！
“哈！成了！又一点！”陆青阳残存的意识里，掠过一丝微弱的欣喜。
然而，这欣喜还没持续半瞬——
“咻！”
识海角落，那柄小小的青铜断戈虚影，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爆发出强大的吸力！陆青阳丹田核心，那刚刚壮大了一丝的暗金色煞元，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强行抽离了肉眼难辨的一小缕，瞬间跨越识海空间，没入了那贪婪的断戈虚影之中！
嗡！
断戈虚影猛地一亮，表面流转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青铜光泽，虚幻的形态似乎又凝实了那么一丝丝。一股满足、惬意、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的情绪波动，清晰地传递到陆青阳的意识里。
“嗯……味儿是越来越正了！”断戈器灵满足地“咂咂嘴”，声音都透着股懒洋洋的舒坦，“虽然量还是少了点，塞牙缝都不够，但勉强够本座回个血皮儿了。小子，继续努力！本座恢复得越好，罩着你的本事就越大！这叫良性循环！懂不懂？”
陆青阳：“……”
他感觉一口老血（如果还有的话）堵在了喉咙口。这破戈！简直就是个周扒皮！自己累死累活，在剧痛中榨出那么点“金沙”，还没捂热乎，就被它抽走大半！还美其名曰“良性循环”？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剥削！
悲愤归悲愤，活路还得继续。陆青阳咬着牙（意念上的），认命般再次驱动吞天诀，开始汲取第三缕死煞之气。这一次，他几乎是带着一种“看你能剥削多少”的破罐破摔心态。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整个古战场的地面都猛地一震！无数沉积了万载的砂砾、碎骨、锈蚀的兵刃残片，被震得簌簌跳动！
陆青阳身下的砂砾猛地一颠，本就重伤的身体被抛起寸许，又重重砸落，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怎么回事？！”他残存的意念惊骇地传递出疑问。
“闭嘴！凝神！”断戈器灵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腔调，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疑？“是地煞阴脉！这鬼地方的‘大动静’来了！快！收敛所有气息！装死！装得越像越好！”
地煞阴脉？
陆青阳心头剧震。他虽未亲见，但也曾在古籍中听闻过这等天地间至阴至秽的所在，乃是无数死气、怨气、煞气历经万载沉积淤塞而成，一旦爆发，如同冥河倒灌，足以湮灭生灵，污秽法宝！他这破身子骨，沾上一点怕是立刻就得化成脓水！
他哪里还敢怠慢？拼尽全力收敛那本就微弱的气息，连丹田内那点可怜的煞元都死死压制住，意念缩回灵台废墟的角落，整个身体彻底放松（或者说无力反抗），如同真正死去多时的枯骨。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越来越近，如同有无数沉重的巨轮在地下滚动。地面震颤得越发剧烈，一道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在远处的砂砾平原上猛地撕裂开来！
嗤嗤嗤——！
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的粘稠黑气，混合着刺鼻的硫磺与尸骸腐朽的恶臭，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喷发，猛地从那些巨大的地裂之中喷涌而出！黑气冲天而起，瞬间将本就昏暗的天空染得如同泼墨！无数扭曲的、痛苦哀嚎的怨魂虚影在黑气中沉浮隐现，发出无声的尖啸，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恐怖阴云！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死煞怨气，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古战场！空气变得粘稠冰冷，仿佛凝固的油脂。陆青阳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这股恐怖的秽气冻结、撕碎！体表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更是如同被泼了强酸，瞬间传来灼烧腐蚀的剧痛！
这地煞阴脉的喷发，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百倍！
就在这滔天秽气席卷而来的瞬间——
铮！！！
一声清越、高亢、带着古老金石之音的戈鸣，如同裂帛之音，猛地自陆青阳识海深处、那柄小小的青铜断戈虚影上爆发出来！
这声戈鸣，并非针对外界那恐怖的秽气洪流，而是直指陆青阳自身！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古老青铜质感的温润波动，以那断戈虚影为核心，骤然扩散开来！这股波动并非浩荡磅礴，反而极其凝练内敛，如同一层无形的、坚韧无比的青铜薄膜，瞬间覆盖了陆青阳那残破不堪、即将被秽气侵蚀的灵台壁垒，以及他周身流淌着暗金色煞元的丹田核心！
这层“青铜薄膜”出现的刹那，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疯狂侵蚀而来的滔天秽气，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
嗤嗤嗤——！
粘稠的黑气与无形的青铜光膜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浓郁的黑烟升腾而起，带着刺鼻的恶臭。那青铜光膜剧烈地波动着，光芒急速黯淡，仿佛随时会被这污秽洪流冲垮、同化！断戈虚影更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嗡鸣，虚影瞬间变得透明了几分！
“呃！”陆青阳闷哼一声，感觉灵台深处传来一阵强烈的震荡，如同被重锤击中。他清晰地“看”到，那层保护着他的青铜光膜，正在被恐怖的秽气疯狂地消耗、侵蚀！而断戈器灵的气息，也随着光膜的黯淡而急剧衰弱下去！
这破戈……在消耗它刚刚“剥削”去的、以及自身残存的本源力量，硬扛这恐怖的地煞秽气，保护他这具“破口袋”？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陆青阳心头。这嘴碎、自恋、贪得无厌的器灵祖宗……竟然……
“看……看什么看！”断戈器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虚弱得如同游丝，却依旧带着那股子死鸭子嘴硬的腔调，“本座……本座才不是护着你！是……是这破秽气冲撞了本座的清净！懂不懂？扰人清梦，天打雷劈！本座……咳咳……是在维护本座的……地盘！”
它似乎还想强撑，但那层青铜光膜在秽气洪流的持续冲击下，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撑……撑不住了！”断戈器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和虚弱，“小子！快！把你丹田里那点‘垃圾’……不，是‘煞元’！全部！一丝不剩地给本座送过来！快！再晚就真成死戈了！”
这一次，它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贪婪和得意，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急迫！
陆青阳没有丝毫犹豫！
他意念猛地催动，丹田核心那缕他费尽千辛万苦、在剧痛中提炼出的、维系着他最后生机的暗金色煞元，如同开闸的洪水，毫无保留地、决绝地涌向了识海角落那柄光芒黯淡、摇摇欲坠的断戈虚影！
那是他此刻唯一的“力量”！也是这嘴碎器灵……唯一的生机！
“给——你！”陆青阳残存的意念，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嗡！！！
所有的暗金色煞元，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没入那黯淡的断戈虚影！
下一刻——
那柄小小的青铜断戈虚影，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神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青铜光华，煌煌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