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且示看着郭以刚,说道:“我本来,就不喜欢端木老师!
她想让我亲爱的以刚叔叔,围在她屁股后面转。
做梦!”
见郭以刚苦笑,他又说:“以刚叔叔,我们是天下的主人。
不管是她甩了你,还是你甩了她,都要甩个明白。
许她利用你,就不许你调查她吗?”
郭以刚听了,觉得他话中有话,笑着问:“你是什么意思?”
宗且示微微一笑,说道:“冤有头债有主。
所有的事情,都是左小公引出来的!
是他让端木小小去看地道,端木小小才想到,要接近易十珠。
易十珠才想到,要介绍你和端木小小谈对象。
端木小小看了地道,又和棉毛厂接上了头,就开始对你冷淡起来。
她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她自己也就顺水推舟,全身而退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要去调查,看看她和你谈对象,除了推销机械设备,还想干什么。
我们绝对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郭以刚听了,摇头说道:“还调查什么?
我们是一拍两散。
我也不想,继续和她谈对象了。”
宗且示看着他,大摇其头,说道:“是不是一拍两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左小公到底想在地道里面找什么?
只有调查清楚这一点,你才能,重新变成我喜欢的、亲爱的以刚叔叔。
才能做天下的主人!”
郭以刚听了,觉得他说的话,虽然有点牵强附会,但是也不是全无道理。
于是,问道:“看来,你已经有了好办法?”
宗且示点头,笑道:“办法倒是有个现成的,就怕你不敢用!”
郭以刚听了,让他说说看。
宗且示见周围没人,贴着郭以刚的耳朵,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郭以刚听了,迟疑着问:“这样做,能行吗?”
宗且示笑了笑,说道:“行就行,不行就算呗!
反正,对我们也没有影响。
大不了,再去想别的办法。
总而言之,我们要锲而不舍,直到查出来为止。
再说,易爷爷是个官迷,端木阿姨是个财迷,莫麒铭是个造反迷,不迟叔叔是个英雄迷。
相信我,肯定会出现我说的机会。
蒙太爷、九斤叔叔、不迟叔叔他们,也肯定会帮忙的!”
郭以刚看着他,迟疑着点头,两人分头去准备。
在郭以刚、宗且示准备调查左小公、端木小小的同时,易十珠所在的南京市规划局,正在发生全方位的变化。
面对这些变化,易十珠心神不宁,准备去左小公家吃饭,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应对。
易十珠心神不宁,产生找人商量的想法,与红卫兵有关。
1966年8月,毛主席亲自回信,给清华大学附中的红卫兵。
认为他们的行动,充分说明对反动派造反有理,向他们表示了热烈的支持。
同时要求红卫兵注意,要争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们。
随着毛主席最高指示的发布,红卫兵组织在南京市的大学和中学,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
红卫兵们先在学校宣传停课闹革命,然后又去南京市政府的各个部委办局,宣传文化大革命运动。
南京市城市规划局在接待红卫兵的过程中,与他们发生了矛盾。
局里的同事,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支持红卫兵革命行动的红太阳派。
另一派是,主张革命工作两不误的老革命派。
面对规划局里的混乱局面,易十珠哪一派都不想加入,哪一派也都不能得罪。
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个八面玲珑的逍遥派。
只有八面玲珑,才不会被其他两派,说成是明哲保身的胆小鬼,没有革命原则的墙头草。
也才不会,因此失去副科长的位子。
这些小事,搅得他茶饭不思,坐立不安,他想:“我已经57岁了,只是管线科一个小小的副科长。
没钱没权,无儿无女,眼看就要退休。
现在,遇到了这么大的一场政治运动,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怎么做,才能在运动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安全工作到退休的那一天呢?”
思考了很久,他得出结论:“人缘!
只有人缘好,才能做到,既不参加任何派系斗争,又没人和我顶真。
也才能,既能做一个中间派,又不会两头受气。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指责成墙头草,才能保住职位。”
有了上面的结论,他继续想道:“我怎么做,才能让人缘更好呢?”
这个问题,让他又苦苦思考了很久。
只是,一直没能想出,左右逢源的好办法来!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端木小小打来电话。
约他在8月28日,星期天那天,去左小公的住处吃饭。
易十珠听了,心中一动,马上想道:“前一段时间,左小公为了推销西铁城公司的纺织机械和挖掘机械,让端木小小联系过我。
让我给他们,介绍郭以刚认识。
听说,他们和棉毛厂,在纺织机械方面的谈判,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
抚摸着电话听筒,易十珠还在衡量利弊,他又想:“左小公虽然是个日本人,但是对中国的人情世故,还是懂一些的。
他能请我去吃喝,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我的尊重。
他们这次找我,无非是希望,南京规划局能够批准购买,或者改造全市的挖掘机械。
他们想问一下相关的政策,看看有没有机会,让西铁城介入。
我何不利用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可能,在规划局的两派之间,结一点好的人缘?!”
想到可以通过吃饭,寻找突破口,易十珠尽管还没有明确具体做法,也一口答应了左小公的邀请。
28日上午十点多,他乘车赶往三山街。
一路上,见到马路两侧,到处张贴着大字报。
有不少市民,在大字报前围观。
满大街,还有醒目的各种标语。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每次,易十珠见了这些大字报和标语,心里都会觉得,十分紧张。
他担心,形势再这样发展下去,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环境。
更担心,会影响到自己安全地退休,做一个彻底的逍遥派!
想着想着,汽车就开到了三山街。
他急急地下车,走到左小公租住的小院前。
没敲几下,他就敲开了门,钻了进去。
左小公引着他,刚刚坐下,端木小小也面带微笑,敲门进来了。
三个人已经是老熟人,坐下来,也没多客套。
左小公拿出四百元钱,放在易十珠、端木小小面前。
然后,说道:“易科长,端木老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今天请你们过来,是有事相求。
第一,想请易科长帮忙,提供一些南京的地下管线资料。
特别是数量、结构和分布情况。
这样,我才可以根据这些资料,正式和规划局商谈合作事宜。
第二,你们两位,都是老南京了。
你们在南京的人头,比我熟多了。
将来,如果需要,进一些地下工程设施考察,还想请你们,介绍当地的熟人带路。
第三,上次,易科长介绍的棉毛厂和怀仁地道,端木老师已经帮我联系了,取得了一些进展。
我这段时间特别忙,还没来得及,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今天,请你们过来吃一顿便饭,顺便付一些车马茶水的费用。
还请两位,不要推辞。”
说完,他把钱硬塞给易十珠和端木小小。
见两人收了,左小公又说:“易科长,提供地下管线资料,以及谈合作的事情,你这边,有没有困难?”
易十珠听了,心想:“能够公开的资料,都是现成的,我可以整理一下给他。
但是,规划局里,正在闹派性斗争。
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向老革命派汇报,支持他们‘革命不忘工作’的主张,他们一定喜欢。
但是,红太阳派一定会认为,我已经加入了老革命派。
如果,我向红太阳派汇报,为了响应红卫兵小将的号召,修缮战备地道,他们一定会高兴。
但是,老革命派就会认为,我加入了红太阳派。
如果,我自己不出面,分别把两派的领导,一一约出来。
让他们直接和左小公去谈,紧接着,我就泡病假,避风头。
这样做,等于两派我都支持了,两派我又都没得罪。
如此这般,岂不是能结下好人缘,是两全齐美的好事情?!”
想到这儿,易十珠笑道:“提供资料的事,对于可以公开的资料,我可以帮你准备一些。
至于谈合作的事,我也可以帮你引荐相关局长。
只不过,最近南京市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规划局的领导工作繁忙,凑不到一起。
我可以,帮你分别约他们出来,你自己跟他们谈。
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谈成。”
左小公听了,笑着说:“哪有一谈,就能成的道理?!
即使,我们西铁城产品的质量、价格都好,被选中的机会非常大。
也要看,南京市政府有没有规划,作挖掘机械设备的升级换代。
怎么可能,让易科长你,来作保证呢?”
端木小小听了,也笑道:“左先生,即使谈不成,我和易科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到时候,你不会忘了我们吧?”
易十珠听了,没等左小公回答,连忙摇手,说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是我应该做的。
谈不上忘不忘的!”
左小公见了,马上笑道:“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从今天开始,我和易科长、端木老师,就是好朋友了。
以后,我们以朋友相处,不要再客套。
在生意上,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易十珠、端木小小听了,未置可否。
左小公看了看两人,又说:“端木老师,最近一段时间,南京市的革命形势的确喜人。
特别是红卫兵小将们,展现出了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蓬勃的力量。
如果,和南京市的合作项目能够谈成,就要去地下设施,进行实地丈量和施工。
如果将来,遇到当地居民不理解、不支持,能不能得到你们学院红卫兵的支持和帮助呢?”
端木小小听了,边想边说:“我们学校的红卫兵造反派,主要是在校学生。
也有一些老师,应同学们的要求,戴上了红卫兵的袖章。
他们的任务,是保卫毛主席,保卫社会主义。
如果有人破坏红卫兵支持的革命行动,他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看着易十珠,她又说:“不过,现在红卫兵到处都是。
也要看,左先生需要帮忙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想去怀仁地道,易管家比我更熟悉。”
易十珠听了,心中暗骂端木小小,认为她是在推卸责任。
嘴里,却说道:“郭以刚住在花露南岗,又是怀仁中学毕业的学生。
他应该,比我更熟悉。”
端木小小听了,苦笑道:“以刚最近,对我冷不冷,热不热的。
搞得我的心,也冷下来了。
看来,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做普通朋友了。”
易十珠听了,无奈地摇着头,笑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
相信以端木老师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更加合适的对象。”
三人正聊着,小院的大门,被人敲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