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俊听了,摇头晃脑地说:“我们一共受了三个人的委托!
最先托付我们的,是一对老年夫妇,他们是西北工大的客座教授。
你们能猜到,是谁吗?”
蒙自然听了,心想:“能委托他们,来关心学习班的人,一定与花露南岗学校颇有渊源吧?
老年夫妇?在西安的西北工大担任客座教授?
我们有什么朋友生活、工作在西安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心里转了一圈,他马上笑道:“童俊,别卖关子了,你们遇到冷爷爷、匡奶奶了?”
童俊听了,奇怪地点头,问他是怎么猜的。
蒙自然看了看他,笑道:“南京破城之前,冷校长给家里去信,让父母去西安避难。
你刚才说到,委托你们的人,是西北工大的客座教授。
熟悉我们,又对花露南岗学校有感情的老年夫妇,非宋锦高手,冷中裘爷爷、匡青衿奶奶不可。”
童俊听完,竖起大拇指说:“还是蒙老师厉害!
1937年,我们家跑反去了西安。
不久,紧邻陕西的山西失守,日军一度占领了黄河边的风陵渡,直逼陕西东大门潼关,日军战机开始袭扰西安。
为了保证师生的安全,很多中小学、大学都迁到了陕南的汉中一带。”
他看了看童丽,又说:“我和童丽在西安读了一年小学,接着,随学校迁去汉中,在那里读完了小学和中学。
前年,我中学毕业,去咸阳读国立西北工学院,童丽去兰州读国立西北师范学院。”
他又看了看童达理,接着说:“抗战胜利后,国府还都,爷爷和叔爷都调回了南京工作。
回到南京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把珞珈路的房子整修好。
今年寒假后,我和童丽接到爷爷的通知,国立中央大学即将回迁南京,让我们上完这学期的课程,立即转学回南京。”
蒙自然听了,心想:“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官员子弟竟能如鱼得水,任意变换学校,始终占有最好的教育资源,难怪老百姓对他们失去了信任!”
怕童俊看出自己走了神,他随口问道:“你在咸阳和他们遇上了?”
童俊点头,继续说:“去年年底,冷中裘爷爷和匡青衿奶奶一起,到学院做客座教授,我遇上的他们。
抗战胜利以后,他们给冷校长写的好几封信,都被退回了,退信理由是:查无此地!
他们知道,1937年,南京发生了大屠杀,非常担心冷校长和大家的处境。
听说我要回南京,留了西安的住址,让我了解情况后,立即写信给他们。”
蒙自然听了说:“当年,南京城的断邮,来得非常突然。
破城之前,我们发出的那批信,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回信。
日占区与国统区之间断邮,收信人住址频繁变化,在这种情况之下,信件无法发送、发送无法到达、到达无人接受的现象,是非常普遍的。
抗战胜利以后,我们给西安、武汉、北平、泉州、香港、昆明等地的亲朋好友,都写过信。
最近几封,还特地写上了三家村学习班的地址。
但是,仍然没有退信,也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童丽见蒙自然不开心,边想边说:“假以时日,总有办法联系上他们的,冷爷爷和匡奶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见众人点头,她又说:“委托我们的第三个人,是在昨天遇上的,他的名字叫伍兴国。”
芮康城听了问:“是伍团长吗?前几天我们才分的手。”
童丽像是知道伍兴国来过学习班,笑道:“不错,正是伍兴国团长。伍团长是新六军廖耀湘军长的部下。
在南京保卫战中,廖军长奉命驻守汤山,后来防线失守,汤山的渔夫禾老三救了他。
抗战胜利以后,廖军长奉命前来南京受降,特地去了汤山,感谢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爱屋及乌,他对南京城的重建工作,也就非常上心了。
新六军来南京后,先后收缴了日军藏匿的很多军火物资。
廖军长心情大好,他亲自过问起南京重建的事情。
凡是南京工务局提出的事项,只要不过分,他都会支持。”
看了看童达理,她又说:“爷爷回南京以后,仍然供职于南京工务局。
在公务上,与伍团长联系颇多。
前几天,伍团长特地对爷爷提到了花露南岗学习班,说你们准备建设教学棚,但是困难不小,让爷爷帮忙。
他还说,蒙老师发现了一批日军物资,对部队贡献很大,不能让学习班受困于重建物资。
爷爷听了大笑,说自己了解冷校长和蒙老师,你们是懂进退、知轻重的人。
当初,工务局没有批准花露南岗学校的扩建方案,是因为愚园地道的信息不便公开,怕你们扩建学校时,无意之间,发现了愚园地道的秘密。
这件事,当时不能和你们明说,只好借着家宴,对你们表示歉意。”
蒙自然听了,想起当年的事情,笑道:“原来如此啊!”
童俊点头,看着童达理,接着说:“后来,爷爷答应了伍团长的请求。
他先派叔爷爷过来,了解一下学习班情况,回去再决定帮忙的方式。
送伍团长出门的时候,爷爷说,若工务局力所不逮,他再去请部队出面帮忙。”
童达理见了,点头说:“后来,伍团长特地去了教育局筹备组。
他让我们尽快来帮助学习班,并留下了学习班的电话。
马元放副市长知道了这个情况,特地找了我,吩咐我先过来了解情况。
昨天,我处理完手上事情,特地安排在星期天,来拜访学习班。”
看着蒙自然,童丽说:“我和童俊,知道叔爷爷今天要来,昨天晚上,就从学校赶回了家。
今天一大早,我打电话过来,双枝阿姨说,蒙老师还在学习班教课,我们甭提多高兴了!”
一开始,童俊担心老熟人中,有人在抗战时期出现意外情况,没敢打听。
这时,见蒙自然面带笑容,他才问道:“不知道冷校长、商老师、林老师、侯佳佳他们怎么样了?”
蒙自然听了,和温可可、芮康城、艾叶一起,把冷双显等人的去向,以及宗怀仁、付家欢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下。
童达理、童俊、童丽听了,又是感慨,又是悲伤。
童达理站起身,请包前芳带着童家兄妹,去买些纸器火烛、酒菜果饼、鸡鸭鱼肉来。
三人先去祭拜了宗怀仁夫妇、侍卫们和付家欢,然后,留在三家村小院吃了午饭。
饭后,众人聚在一起,讨论确定了需要解决的问题:
第一,建房资质的批复;
第二,教员许可状备考资料;
第三,最新版本的教案;
第四,木材、瓦片、洋灰、石灰、金属配件等建材;
第五,双闸、沙洲圩分校的建设;
第六,及时验收。
最后,蒙自然提起花露南岗分校改扩建的事。
童达理听了,似乎了解分校的现状,他边想边说:“双闸、沙洲圩是花露南岗学校的分校。
当初能够开办起来,在教具、教案、教员、校舍以及经费方面,都离不开花露南岗学校的支持。
现在,分校除了教具、教案、地皮和年久失修的校舍,在教员工资和办学资金上,的确没有什么来源。
现在,分校和三家村学习班之间,已经没有实际的隶属关系。
将来,就算分校能够开办,也要按照属地化管理的原则,在当地发展。”
蒙自然听了,缓缓地说:“不管将来怎样,只要分校那里,还有人坚持办学,我们就会想尽办法,帮助他们起步。”
童达理点头说:“一次性的支持,属于助学性质,教育局也非常支持。
不过,我个人认为,根据目前教育局的管理规定,学习班与分校之间没有隶属关系,是一件好事,毕竟,你们同样,都面临着起步的困难。
不过,对教育局筹备组来说,我们鼓励并支持社会力量办学。
只要分校有决心办学,我们会连同三家村学习班一起,给你们办理相关转公立的手续。”
蒙自然听了,知道童达理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知道,他在关心学习班,怕加重学习班的改扩建负担。
于是,点头说:“我们不坚持与分校的存续隶属关系。
只要有人愿意出面办学,我们就会支持。
不过,我们也希望工务局和教育局,能大力支持他们的改扩建工作。”
见童达理点头,芮康城趁机说道:“双闸、沙洲圩分校的相关数据,我们在一周之内就能提供出来,然后,立即上报给童副组长。”
童达理听了,微微一笑,说道:“统计数据出来后,不用特地跑一趟,只要打个电话给我就行。
收到你们的数据,我会立即与相关部门联系,配合你们三个学校,办理转公手续。
我有个建议,改扩建的资金困难,可以向伍团长他们求援。”
蒙自然听了,点头谢了童达理,又说:“启动资金,我们自己来解决,不能再麻烦伍团长了!
他能帮助我们,解决建材这一块,就已经很好了。”
艾叶说:“童局长,童俊,童丽,等大功告成后,我们还在这里聚一下,到时候不醉不归!”
童丽听了高兴,走去拉住梁九斤,说道:“真想回到小时候,天天来学习班读书,和九斤做同学啊!”
梁九斤听了,摇头说:“不好!我真想快快长大,赶快去国立中央大学,和童丽姐姐、童俊哥哥做同学啊!”
童俊听了,大摇其头,笑道:“九斤,不对啊?
你叫我哥哥,我就应该叫梁前辈作伯伯。
但是以前,梁前辈叫我爷爷、我叔爷作兄弟。
算下来,我反倒要叫我爷爷、我叔爷作伯伯了。
怎么搞的,我爷爷、我叔爷一下就矮了一辈?”
梁九斤听了,大笑道:“也可以反过来想。
我爸爸叫你爷爷、你叔爷作兄弟,我就应该叫你爷爷、你叔爷爷作叔叔。
这样算下来,我就应该叫你……”
童俊给梁九斤这么一算,见自己矮了他一辈,假装拔出枪,对着他说:“看你还敢说?!”
梁九斤见了,忙笑道:“好哥哥,不敢说了。”
艾叶边笑边说:“九斤脾气好,辈分大,怎么算都不吃亏。就算把他叫小了,他也不与别人顶真!”
包前芳听了好玩,搂着秦关意说:“从梁前辈那儿算,九斤和童俊、童丽、关意,只差了一辈。
我还知道,有差两辈的情况:
梁前辈叫蒙回春老哥,九斤叫唐灵脂姐姐,唐灵脂叫蒙爷爷太爷,九斤就应该叫梁前辈太爷,从儿子变成了重孙,不就差了两辈吗?”
秦关意听了,上前拉住梁九斤,笑道:“听到没有,以后不能乱答应了。不然,你就变成重孙子了。”
艾叶听了,也笑道:“这么说来,还有差三辈的情况:
九斤见了小孩子,就会叫小弟弟。
董熙岸今年十八岁了,他来信说,自己已经谈了对象。
如果他有了孩子,九斤就去叫他的孩子作小弟弟,那就该叫董熙岸叔叔,也就成了蒙回春爷爷的玄孙,和梁前辈之间,就差三辈了。”
周娴香给他们逗笑,说道:“我们九斤不在乎这些,年纪差不多的,就叫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年纪再大一点的,就往上叫。
反正怎么顺嘴怎么叫,他辈分大,吃嘴亏的是他,不伤了别人就好。
其实,称谓就是个空,百年以后,受人尊重的才是爷爷,被人遗忘了的,就什么也不是了!”众人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梁九斤见热闹的气氛,一下给周娴香说冷了,忙点头笑道:“老妈说得对,不管称谓怎么叫,叫得大家开心就好。
我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
老爸老妈是梁有余、周娴香,亲爸亲妈是蒙自然、艾叶。”
大家给他一说,又都笑了起来。
童丽听了觉得奇怪,正要细问,艾叶在一旁大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