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自然、商首夫、梁九斤忙跟过去,见侯佳佳跑到周娴香那儿,拿了一个鱼肉罐头。
返身正好撞见梁九斤,催他赶紧吃完鱼肉,准备带着空罐头盒,上竖井观察日军的动静。
梁九斤吃了一半,拿着罐头,就往梁有余那儿跑,蒙自然、商首夫、侯佳佳跟在后面。
治疗结束后,梁有余一直没有苏醒。每天,由张指柔和艾叶轮流照顾他,唐灵脂一直跟在艾叶身边。
梁九斤拿了块鱼肉,递到梁有余嘴边说:“爸爸醒醒,爸爸吃!”见他不动,他取出一些鱼肉,放进了床头的碗里,剩下的,与侯佳佳、唐灵脂分着吃了。
吃完,梁九斤转身要走,艾叶叫住他,递上一小碗泡好的苜蓿草,加了一勺糖,让他吃了再走。
在一旁,众人聊起了梁有余的伤情,张指柔说:“师傅受伤很重,眼看已经一天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蒙老先生检查下来,子弹击中了师傅的头部,造成了脑干损伤。”
艾叶给梁有余掖了掖被子,点头说:“虽然做了清淤消肿、止血消炎手术,伤口缝合、血肿吸收的表现良好,就是一直没能苏醒,也没有通气、排便和进食。”
见蒙自然等人担忧,她又说:“目前,西医治疗手段已经全部用上,梁前辈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下一步需要坚持针灸推拿,争取逐步恢复生理机能。”蒙自然点头。
商首夫想了想说:“头部外伤昏迷,手术后,一定要保持呼吸道通畅,避免窒息或者误吸,昏迷较深或者呼吸不规则时,需要及时找我和蒙叔叔,对他进行西医干预。与此同时,要严密观察梁前辈的意识状态及生命体征。一般情况下,超过24小时,血肿增多的可能性会逐渐减小,梁前辈就有机会慢慢苏醒。”
唐灵脂见商首夫要走,嘟囔道:“叔叔不走。”商首夫见了,抚着她对张指柔说:“我马上要上竖井,有情况,就让通讯小组及时来通知。”张指柔点头。
艾叶听了,把蒙自然叫到一边,从怀里拿了个樟木雕刻的葫芦平安挂件,挂上他脖子,然后说:“注意安全!”蒙自然按住挂件,点了点头。
侯佳佳见了,趁梁九斤喝完了苜蓿草汤,俯下身,在他耳边嘀咕了一下,才让他把碗递给艾叶。
等艾叶接过碗,梁九斤看着蒙自然戴的挂件,笑道:“哥哥,阿姨,羞羞羞!”
艾叶听了,脸上一红,知道梁九斤说不出这种话,又见侯佳佳在一旁坏笑,知道是她教唆的,忙拿了碗避开。
蒙自然见侯佳佳机灵,在打趣自己和艾叶,心里既高兴又担心,想配合她把戏做足,又怕惹恼了艾叶,将来不好收拾,便拉了梁九斤的手,打岔道:“上了竖井,要记得对着罐头盒说话。”
梁九斤哪里知道他们的心事,答应着就往一号竖井走。侯佳佳见不能尽兴,急得跺脚。
不一会儿,四人来到竖井口,林允娇带着摄影小组的一个同学刚刚下来。
今天在一号竖井口值班的,是宗渝虎和冯惜蝉。
宗渝虎见侯佳佳过来,拿了块玉如意给她挂上,然后说:“奶奶送给你的,挂上以后,就不会出意外。”
侯佳佳笑道:“早也不给我,要不然,也不会出意外,让佐藤八木听到我说的话了!”
梁九斤见了,又说:“哥哥,姐姐,羞羞羞!”蒙自然看了看侯佳佳,笑道:“这就叫恶有恶报!”
侯佳佳回敬道:“好心当作驴肝肺!”又刮了梁九斤的小鼻子说:“羞什么羞,我和哥哥,缘定三生!”梁九斤听了,开心地说:“缘定三生,不羞!”
大家说笑着,很快就爬到了第二层竖井,蒙自然、商首夫去了城内方向的观察孔。侯佳佳、梁九斤在竖井口等着无聊,去了城外方向的观察孔。
站在观察孔口,侯佳佳用手指了指脚下,示意梁九斤等着自己,然后吃力地搬下三块活动城砖,慢慢地从观察孔钻了出去。
站上排水龙头上,她憋住气,施展通灵术从城墙垛口往上仔细观察:城墙上,面向城内外各布置了一排日军哨兵,哨兵每隔五十米就有一组;中华门到水西门之间,城墙被炸塌了好几段,离学校最近的一处坍塌口,正好在一号竖井和二号竖井之间,距一号竖井口只有两米距离。
侯佳佳观察回来,轻手轻脚地蹲下身,慢慢地爬进了观察孔,想把两块活动城砖复原上去。没想到,城砖取下来容易,搬上去难。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只能抬起城砖的一头,根本就抱不起来,更不要说把城砖搬上观察孔了。
梁九斤见了,用手搭住城砖,憋红了脸,与她一起左移一下,右移一下,不一会儿,把城砖移到了观察孔前。
侯佳佳见梁九斤得力,让他把城砖的一头,靠在观察口上。
然后,两人弯下腰,托起城砖的另一头,慢慢地把它抬了起来。再把城砖贴住横洞壁,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到了原来的位置。接着,又照着第一块的做法,复原了另两块城砖。
侯佳佳心想:“九斤饭量大,劲也大,这一年下来,膀子上的力量,不比我小啊!”
接着,两人从观察孔往城外看去:只见中华门外,只有零星几个日本兵在打扫战场;城外街道的残垣断壁间,有些余火尚未熄灭,废墟里冒出的黑烟,被北风吹得左摇右摆,像是要赶在冬至之前,为逝去的冤魂祭奠。
秦淮河上,漂浮着几条日军攻城留下的浮桥,河边的一丛丛芦苇,苇杆已经泛黄,白色的芦花,在北风的吹动下,整整齐齐地低下头,又微微扬起,再深深地低下,像是在为屈死的百姓默哀、鞠躬。
侯佳佳想起受伤的梁有余,想起被枪杀的无辜难民,悲愤之情难以抑制,她拿起罐头盒,随口咏道:
“一左一右一招摇,
一飘一荡一昏村。
一上一下一鞠躬,
一起一落一冤魂!”
侯佳佳家学渊源,“平凡双杰”对她进行了超前教育,再加上侯一凡、颜新的用心辅导,虽然不到十岁,已经有了较深的国学功底。
在古体诗词方面,她只是韵律上,尚欠火候,而在情感表达上,已然精准。这时候,由感而发的诗句,一气呵成,把胸中压抑多时的郁闷之气,一下抒发了出来!
梁九斤听不懂侯佳佳在说什么,要拉她去找蒙自然、商首夫。侯佳佳点头,两人往下走了一层,在城内方向的第二层观察孔前停了下来。
只见进入愚园地道的日本兵,一个跟着一个从地道里钻了出来,满腿是泥。日军中队长正在整顿队伍,准备与城墙边的日军汇合。城墙根下,工兵已经挖开第一个邻里接口。
温可可早已带人,对邻里接口进行了二次封闭,学校地道在邻里接口下面,他们只注意到被打开的接口,暂时还没发现脚下学校地道的翻板。
邻里接口前,日军点起了火堆,火堆里投放了毒气罐,鼓风机正对着火堆吹风。
接口不远处,架设了几架机枪,随时准备扫射被毒烟熏出来的难民。
很快,毒烟就充满了接口地道,倒灌了出来,在四处弥漫开。佐藤爷孙见了,让熄了火堆,用鼓风机对里面吹了一阵。
然后,才派出几个步兵闯了进去,不一会儿,步兵们倒拖着步枪走出来,对佐藤爷孙说着什么。
梁九斤用罐头盒挡着,一字一顿地复述着日本兵说的话。
侯佳佳的父亲侯一凡,一直和日本人做生意,她从小就能听得懂日语的普通会话。
从梁九斤结结巴巴、不太准确的复述中,侯佳佳猜出:日本步兵发现,地道里没有出口,佐藤爷孙见了奇怪,认为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准备让工兵带着炸药去炸。
接着,眼看着工兵带着炸药,进了地道接口,不一会儿,又都跑了出来。
日军小队长见了,一声令下,只见工兵把挂弦一拉,远处鸣羊街的邻里进出口附近,传来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冲天而起,烟雾弥漫在空中,久久不散。
惊天的爆炸声,让正在挖掘的日本兵停下了镐锹。他们发现:爆炸点就在鸣羊街的邻里接口!
佐藤爷孙见了奇怪,让工兵们继续挖掘,自己和小队长带着几个步兵,走进了接口。
侯佳佳见了,心里着急:鸣羊街的另一个邻里接口里,侍卫们正在挖新地道,不能让他们撞上!
她立即爬到竖井口,让宗渝虎、冯惜蝉去通知侍卫,立即停止挖掘,以免佐藤爷孙发现。
话刚说完,蒙自然从上一层竖井走下来,也要去通知侍卫,两路人不谋而合。
过了几分钟,宗渝虎爬了上来。他拿过侯佳佳手里的罐头盒,挡着嘴说:“侍卫停止了挖掘,新地道已经打通,再找平一下就行。”
说完,宗渝虎返身下去,才一会儿,他又爬上来说:“爷爷让我守着观察孔,冯惜蝉守着竖井口,通知你们马上去会议大厅。”
正说着,城下枪声大作,里面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