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把通讯器收进兜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张宇走后，指挥室安静下来，只有主控台的指示灯还在规律闪烁。他刚想坐下，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两声轻敲。
“进来。”
门开了，一个穿着灰绿色工装的男人走进来，肩上别着一枚铜色徽章。他个子不高，但肩膀宽，走路时背挺得直。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拎着数据盒，另一个手里拿着纸质文件夹。
“陈队长？”那人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我是城东联合区的代表，姓李。”
陈渊站起来，伸手跟他握了握。“坐吧，正好有事要谈。”
老李没急着坐，反而先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打开，抽出一张手绘的地图铺开。线条歪歪扭扭，但标注得很清楚，连小巷口的通风井都画了进去。
“我们那边的人整理的。”他说，“这地方你们外来部队不熟，但我们在这片混了十几年，哪条路能通车，哪个墙根能藏人，门儿清。”
陈渊低头看了看地图，手指点了点中间一片标红的区域。“这是能源调度站？”
“对，也是他们上次炸的那处。”老李皱眉，“但他们没炸彻底，留下了个半残的备用管线。我们一直没动它，就怕有人偷偷接上去搞鬼。”
陈渊抬头：“你们查过？”
“前天晚上，我派了两个兄弟去巡。发现接口被人动过，接了根新管子，通向地下。”老李顿了顿，“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陈渊眼神一沉，没说话，只是把地图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老李又说：“我们这些散户、工人、维修队，平时各自为政，但现在这情况，再不抱团就得被一个个吃掉。所以我带人过来，就想问一句——咱们能不能一块干？”
陈渊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能。但得说清楚，怎么干，谁负责哪块，出了事谁顶上。”
“这个我们想过。”老李回头示意，旁边那人把数据盒打开，连上主控台。屏幕上跳出一组坐标图，密密麻麻全是红点。
“这是我们记录的过去三个月敌方活动点位。”老李指着，“每天凌晨两点到四点最活跃，喜欢绕后山走，避开雷达。而且每次动手前，都会先切断民用供电，制造混乱。”
陈渊盯着屏幕，忽然问：“你们是怎么记下来的？”
“靠人。”老李笑了笑，“我们每片街区都有联络员，看到异常就报。有人专门记时间，有人拍照片，还有人半夜蹲点录音。这些东西本来没人当回事，但现在拼起来一看，全是有预谋的。”
陈渊沉默了几秒，转头调出自己的防御部署图。两张图一叠加，重合度超过六成。
“你们的情报比我们内部的还准。”他语气平静。
老李耸耸肩：“因为我们天天在这儿活着，他们打的是我们的家。”
陈渊没再说话，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画了个圈。
“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他一边写一边说，“第一，建立联合值班制度，你们的人和我们的兵一起巡逻；第二，所有情报实时共享，不用等开会，发现不对立刻通报；第三，关键节点由双方共同守卫，谁也不能单方面决定撤防。”
老李听完，没急着表态，而是回头跟手下低语几句。片刻后，他点头：“行，我们同意。但我有个条件。”
“说。”
“一旦开战，你们主攻，我们掩护群众撤离。但事后重建，资源分配必须公开，不能像以前那样全被上面拿走。”
陈渊看着他，几秒后笑了下：“你不怕我现在翻脸？”
“怕。”老李也笑了，“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要是只想占地盘，昨晚就不会亲自去查那条废通道了。”
陈渊一顿，没否认。
“可以。”他说，“重建委员会由双方推选代表组成，账目每月公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握了握。
这时，拎数据盒的年轻人忽然插话：“陈队长，我们还带了一份东西来。”
他从盒底抽出一卷泛黄的图纸，摊开在桌上。边缘已经磨损，但能看出是地下管网结构图。
“这是老城区三十年前的原始施工图。”年轻人说，“官方档案早就没了，但我们老师傅家里留了一份手抄版。里面标了三条暗道，其中一条……正好连着你们说的那个废弃通道。”
陈渊立刻凑近。
图纸上，一条虚线从F7堡垒延伸出来，穿过两层旧地基，最终接入主能源区的背面检修口。
“这条道本来是用来应急排压的。”老李解释，“后来改了线路，就封了。但锁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
陈渊盯着图纸，忽然想起什么。
“你们刚才说……老师傅？”
“对，王师傅的师父留下的。”年轻人答，“王师傅你也认识吧？工程组那个。”
陈渊点头，心里一震。
原来那条通道，根本不是秘密。只是太久没人记得了。
他迅速把图纸拍照存档，然后在系统里调出最新布防图。
“我们现在知道他们可能从哪进来。”他说，“接下来得让他们进来之后，出不去。”
老李咧嘴一笑：“早准备好了。”
他挥手，手下把文件夹里的几张纸拿出来，是一系列陷阱布置方案。有燃气泄压反冲装置，有震动触发的烟雾封锁，甚至还有一套用废弃电梯井改造的坠落拦截网。
“都是土办法。”老李说，“但对付偷摸进来的家伙够用了。”
陈渊看得认真，一条条看完，最后点头：“可以整合进防御体系。我让张宇来对接技术细节。”
“不用那么正式。”老李摆手，“让他直接找我们组的老刘就行，外号‘扳手’，修了二十年管道，闭着眼都能听出漏水点在哪。”
陈渊应了声好，正要说话，主控台突然响了一声提示音。
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西区监控捕捉到可疑人员翻越围墙，已触发警报，巡逻队正在前往。
陈渊立刻看向老李：“你们的人有没有在外面活动？”
“没有。”老李脸色一变，“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出去。”
陈渊抓起耳机戴上，接通安保频道。
“报告具体情况。”
“目标一人，黑衣蒙面，携带不明设备，正往北侧通讯塔方向移动。”
陈渊眼神一冷。
那个塔，昨天才重新设防。
他转身抓起战术背心，边穿边说：“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好好谈。”
老李也站起来：“要不要叫人支援？”
“不用。”陈渊扣好搭扣，“这次正好试试合作效率。”
他按下内线通话键：“张宇，带上装备，来主入口。顺便通知工程组，让‘扳手’准备好接管通讯塔的临时控制权。”
挂断后，他对老李说：“你们留在这里，盯住全局。如果发现其他异常，立刻启动应急预案。”
老李点头：“明白。我们的人已经在各路口待命。”
陈渊走到门口，忽然停下。
“对了，你们带来的这张图纸……”他回头，“能不能再复制一份？”
“早就准备好了。”老李从文件夹底下抽出另一卷，“给你。”
陈渊接过，塞进背包。
外面警报还在响，红光一闪一闪照进走廊。
他迈步走出去，脚步很稳。
张宇已经在门口等他，背着工具包，手里拿着一台信号干扰检测仪。
“情况不太对。”他递过仪器，“刚才的警报触发后，监控画面卡了三秒。虽然恢复了，但那段视频有重播痕迹。”
陈渊接过仪器，看了一眼读数。
“不是故障。”他说，“是有人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
张宇皱眉：“意思是……这只是个幌子？”
“不一定。”陈渊抬脚往外走，“也可能是个开始。”
两人快步走向巡逻车，引擎已经发动。
车灯划破晨雾，照出前方一段湿漉漉的路面。
陈渊拉开副驾驶门，正要上车，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
是老李，追到门口，手里挥着一张纸。
“陈渊！”他跑过来，把纸塞进陈渊手里，“这是今晚轮班表，我们的人全上了。名单你看看，有问题马上改！”
陈渊低头看了一眼，名字密密麻麻，不少还是手写的。
他点点头，把纸折好放进口袋。
“放心。”他说，“这次咱们一起守。”
他关上车门，车子启动，驶向北区。
后视镜里，老李站在门口没动，直到车子拐弯消失。
指挥室内，老李的手下正把两张地图并排贴在墙上。
一张是军方的电子布防图，一张是他们手绘的街区实况图。
年轻人拿起笔，在两幅图交界处画了个圈。
“从今天起。”他说，“咱们也算正规军了。”
老李站在桌前，看着屏幕上缓缓刷新的实时动态，轻声说：
“不是算不算的问题。”
他按下回车键，一条新指令发送出去。
“是我们终于开始自己保护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