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自信的冷笑,仿佛已看到未来之景:“诸位试想,若我黑石城在江户湾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关东百姓安居乐业,赋税充盈,兵强马壮。那些仍蜷缩在山沟海角、负隅顽抗的土豪们,其治下之民听闻此等消息,会作何想?其内部那些本非铁板一块的家臣、武士,又会作何想?届时,或许只需遣一使者,携我繁荣之景象的图册、优厚之条件前往,陈明利害,便可令其内部生变,不战而开城归降!此乃‘以己之盛,慑彼之衰’,‘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最高境界!”
新的战略蓝图就此绘定。黑石城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从疾风骤雨般的征服模式,逐步转向精耕细作、谋求长治久安的经营模式。
随后的数月间,关东平原上呈现出一幅复杂而又充满生机的图景。一方面,黑石军巡逻队的马蹄声不时打破乡村的宁静,清剿残敌的小规模战斗偶有发生,军纪严明的驻军无处不在,彰显着新统治者的权威。另一方面,大量的工程随之展开:归降的士卒与招募的民夫被组织起来,修复战争创伤的道路、桥梁、堤坝和灌溉系统。来自黑石城的文官体系与合作的幕府旧吏,带着丈量工具与账册,深入各个村落,重新勘界、登记人口、核定税基,着手建立一套高效而有力的行政管理系统。起初,百姓心怀恐惧,但见这些“唐人”军队并不扰民,反而惩治恶霸,组织生产,发放农具种子,态度便逐渐从疑惧转向顺从,甚至有些地区开始主动配合官府的政令。
陈大疤的舰队更是忙碌不休。北上的巡弋分队,不时出现在陆奥地区荒凉而崎岖的海岸外,巨舰的身影给当地豪族带来巨大的心理震撼。西进的主力舰队则牢牢掌控着濑户内海航线,沿途港口纷纷易帜,海上贸易通道初步打通,一些颇具胆识的大明商人开始在舰队的护航下,尝试恢复与江户湾的商贸往来。
老拐负责的“文治”战线,成果尤为显着。“镇魂殿”成了实施教化与威慑的重要场所,每日人流不息,那些触目惊心的展示品与碑文,强有力地塑造着黑石城“正义之师”的形象。对地方势力的分化拉拢策略卓有成效,迅速瓦解了潜在的抵抗联盟。而“唐坊”的规划建设与“义学”的兴办,虽刚刚起步,却已显露出凌风进行长期文化融合与统治的深远意图。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江户湾沿岸,万千樱树如期绽放,如云似霞。
这一日,天气晴好,凌风在诸将陪同下,信步来到湾畔一处刚刚修缮完毕、原属某大名的庭园。园中数株老樱,花开正盛,粉白烂漫,海风拂过,落英缤纷,洒在青翠的草地上,也飘落在碧蓝的海面上。不远处,那三艘“震海级”巨舰的钢铁身躯,在绚烂樱花的映衬下,构成了一幅极具张力与象征意义的画面——征服者的强悍与自然之柔美,冷酷的武力与生命的绚烂,奇异而又和谐地共存。
凌风立于一棵繁茂的樱树下,伸手接住几片旋转飘落的花瓣,凝视片刻,又抬眼望向海湾中那沉默的巨舰,良久,嘴角微扬,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满足与冷厉的笑意,轻声道:“嗯,此花映我旌旗,看来顺眼多了。”
陈大疤在一旁咧开大嘴笑道:“嘿嘿,城主,等咱把全扶桑的樱景都收归麾下,那才叫霸业已成!”
韩冲则沉稳进言:“城主,关东已初步理顺,根基渐牢。下一步,是否应对西国及奥羽地区,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是继续施加军事经济压力,迫其来归,还是……”
凌风将掌心花瓣轻轻吹散,目光投向西方云雾缭绕的远山,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火候已到。关东榜样既立,该让那些犹在梦中之人,彻底清醒了。传令:十日后,于江户城,举行‘四方归顺大典’。向西国的毛利、大内,陆奥的伊达、最上等所有尚在观望之势力,发出正式‘邀约’。明告之:来,即为友朋,共商未来,同享太平之利。若不来……”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语中的寒意,已然昭示了雷霆将至。
一场不见硝烟却更为激烈的博弈,即将在这樱花绚烂的季节里拉开序幕。凌风的目标,是要让这“东京湾的樱花”,真正成为黑石城彻底主宰扶桑命运的永恒象征。
江户城,这座昔日幕府权柄的核心、关八州之巨擘,在经历了腊月里那场血与火的洗礼与震慑后,已然彻底褪去了旧时代的桎梏,以一种略显仓促却又不可逆转的姿态,迈入了黑石城统治的新纪元。黑底金鹰旗不仅牢牢占据了城墙垛口与天守阁之巅,更如同一种无形的威压,渗透进町屋街巷的每一寸肌理,规范着新生秩序的运转。凌风亲自定下的、象征意义非凡的“四方归顺大典”之期——樱花烂漫的四月十五日——日益临近,整座城市仿佛一架被注入强大动力、骤然加速的精密仪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与一丝不苟的严谨,投入到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原本作为临战指挥中枢的海湾别墅行辕,其职能已悄然转变,更像一个高效运转的行政总枢。信使的快马蹄声与海鸥的鸣叫交织,将来自扶桑四岛最新、最隐秘的情报如涓涓细流般汇入;那些昔日幕府的旧吏,如今身着略显局促的新式号衣,与黑石城派遣的精干文官同处一室,伏案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户籍黄册、田亩鱼鳞图、以及刚刚厘清的初版税赋章程;而在城市中心,原本用于幕府盛大仪式的“百间廊”及毗邻的广阔庭园,此刻正由大批工匠与征调的民夫日夜赶工,进行着精心的修缮与布置,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决定未来格局的历史性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