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老天这段时间脾气不好,也见不得人过安逸日子,这一天念儿正趴在新做的木桌上,用木炭在糙纸上画着谷里的木屋,歪歪扭扭的线条里,连晾衣绳上飘着的布条都画得清清楚楚。“小姨你看,这是我画的家。”她举着画纸炫耀,却没留意手里的木炭在桌面上抖了两下,留下道歪斜的墨痕。
凌萍正用针线缝补凌风磨破的袖口,指尖忽然感觉到布料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有只小虫子在桌腿里爬。“奇怪……”她皱着眉放下针线,伸手按住桌面,那股震颤却消失了,只余下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此时凌风正在熏房翻晒腊肠,后背的皮肤忽然泛起一阵细密的麻意,像是有股微弱的电流顺着脊椎往上窜。他猛地停下手,《潜龙诀》的内力竟在丹田自发地旋转起来,带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感。这感觉很熟悉——上次狼群来袭前,他也曾有过类似的心悸,只是这次的预警更加隐晦,却也更加深沉。
“怎么了风哥哥?”凌慧端着刚晒好的笋干走进来,见他脸色凝重地站着不动,不由得有些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风没说话,快步走到熏房外,闭上眼睛凝神感受。大地深处似乎传来极轻微的嗡鸣,像闷在瓮里的鼓声,透过鞋底传入四肢百骸。他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不对劲!快!把念儿带上,拿上水囊和伤药,去东边的空地上!”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凌慧和凌萍虽然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地照做。凌萍一把抱起还在举着画纸的念儿,凌慧转身就去拿墙角的应急水囊,麻布袋子里装着最紧要的伤药和打火石——这些都是凌风前阵子让她们时刻备好的。
“舅舅,怎么了呀?”念儿被突然抱起,手里的画纸飘落在地,小脸上满是茫然。
“听话,咱们去看云彩。”凌风的声音尽量放平缓,手却飞快地掀开熏房角落的石板,露出底下藏着的暗格。暗格里码着的盐巴、药草和几捆干菜被他迅速收进空间,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这半年来,他借着整理物资的由头,早已把八成的储备——二十多袋稻谷、十几坛酱油、熏好的腊肉和鱼干,甚至连新收的棉花和小麦,都悄悄转移进了空间,此刻只剩下些无关紧要的杂物留在外面。
刚踏出熏房,脚下的地面突然晃了一下,像有人在远处猛踹了谷壁一脚。院门口那棵新栽的果树“咔嚓”一声歪了歪,树影在地上剧烈地扭动起来。
“快跑!”凌风一把攥住凌慧的手腕,另一手推开虚掩的木栅栏,“往东边河滩跑,那里开阔!”
三人刚冲出院门,第二波震动就来了。这次不再是轻微的晃动,而是如同巨兽翻身般的剧烈震颤,脚下的土地像波浪似的起伏,山洞顶的石块“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石板路上碎成小小的碴子。
“轰隆——”
西边的崖壁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凌风回头一瞥,只见半面山壁正在剥落,巨大的岩石裹着泥土和断树,像瀑布似的倾泻而下,瞬间就把他们精心打理的菜地吞没了一半。刚长到寸许高的小麦被巨石碾成碎末,绿油油的叶片混在黄泥里,看着让人心头发紧。
“别看!低头往前跑!”凌风厉声喊道,同时将凌慧往怀里拉了一把。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她的肩膀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石子打在腿上生疼。
念儿被凌萍紧紧抱在怀里,吓得闭着眼睛大哭,哭声却被更响亮的崩塌声淹没。凌萍咬着牙往前冲,粗布裙摆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脚踝被崴了一下也浑然不觉,只知道跟着凌风的背影往东边跑。
大地还在疯狂颤抖,熏房的梁柱发出痛苦的呻吟,东边的圈舍率先塌了半边,受惊的羊群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很快被更响的轰鸣声盖过。凌风的心揪成一团——那些牲畜是他们半年来的心血,但此刻根本没时间去救,稍有迟疑,所有人都得被埋在这崩塌的峡谷里。
“快到了!再加把劲!”凌风指着前方溪边的开阔地,那里是整个峡谷地势最低、最平坦的地方,周围没有高大的树木和崖壁,相对安全。他能感觉到丹田的内力旋转得越来越快,像是在预警着更可怕的灾难,后背的麻意已经变成了火烧火燎的刺痛。
就在他们冲到河滩边缘的瞬间,最猛烈的震动来了。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宽缝,混水夹杂着气泡汩汩冒出,原本平缓流淌的溪流瞬间变得狂躁,掀起半人高的浪头拍打着岸边。西边的主崖彻底崩塌了,巨大的阴影如同张开的巨兽之口,朝着峡谷内部吞噬而来,烟尘滚滚中,木屋像玩具似的被掀翻、碾碎。
凌风将凌慧和凌萍猛地往开阔地中心一推,自己则转身抽出背上的弓箭,对着一块呼啸而来的巨石射出一箭。箭矢带着内力的加持,竟在石头上凿出个浅坑,改变了它的飞行轨迹,擦着三人头顶砸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像暴雨般落下。
“都趴下!”凌风扑倒在她们身上,用后背护住最上面的念儿。无数碎石和断木从头顶飞过,砸在周围的泥地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念儿的哭声就在耳边,凌萍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胳膊,凌慧则死死抱着他的腰,四个人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能紧紧相拥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震颤终于渐渐平息。烟尘弥漫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草木的焦糊味。凌风撑起身子,后背传来阵阵剧痛,伸手一摸,满手都是血,想来是被飞溅的碎石划伤了。
“咳咳……”凌慧咳着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泥灰,原本整齐的发髻散乱不堪,“念儿……念儿怎么样?”
“我在……”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算响亮,“娘,我怕……”
“不怕不怕,没事了。”凌萍的声音也在发颤,她松开紧紧抱着念儿的手,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风哥哥,你的背……”
凌风顾不上处理伤口,先检查三人有没有大碍。念儿只是受了惊吓,蹭破了点皮;凌萍胳膊有伤但不致命;凌慧除了些擦伤,主要是吓着了。他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峡谷的方向——那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的山洞和熏房彻底消失了,被崩塌的土石埋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截折断的烟囱,在烟尘中孤零零地立着。西边的崖壁塌了近一半,新形成的陡坡上还在不断滚落小石子,原本清澈的溪流变得浑浊如泥汤,裹挟着断木和石块往下游冲去。他们辛苦开辟的水田和菜地,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狼藉的黄土地。
“家……我们的家没了……”凌慧看着眼前的景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
凌萍也红了眼圈,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只是抱着念儿的手更紧了。念儿似懂非懂地看着被埋的山洞,小声问:“我的画……还在吗?”
凌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伸手拍了拍凌慧的肩膀:“没事,家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事,比什么都强。”他顿了顿,声音沉稳下来,“而且,我们的东西没丢,我都收起来了。”
凌慧她们知道凌风有一个可以存东西的能力,就没有再问。凌风快速拿出干净的布条,先给凌萍包扎胳膊上的伤口,“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安全的临时住处,等这震动彻底停了,再做打算。”
他从空间里取出水囊,给每人倒了点水,又拿了几块饼干——这是他用野麦粉和猪油特制的干粮,顶饿又便携。“先垫垫肚子,我去周围看看情况,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乱走。”
念儿攥着半块饼干,忽然拉住凌风的衣角:“舅舅,你的背流血了。”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后背的伤口,眼神里满是担忧。
“小伤,不碍事。”凌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运转起《潜龙诀》的内力。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流淌到后背,伤口处的刺痛竟减轻了不少,连之前因剧烈运动而绷紧的肌肉都放松了些。他心里暗惊,这功法不仅能预警危险,竟还有疗伤的功效,只是以前从未这般明显过。
也许,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不仅是危机,也是转机。凌风望着依旧弥漫着烟尘的峡谷,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家虽然没了,但人还在,物资还在,他的力量也在悄然变强。就算末世危机再升级,就算前路布满荆棘,他也有信心带着家人,在这破碎的土地上,重新站稳脚跟。
远处的山林传来几声兽吼,像是在呼应着大地的震颤。凌风深吸一口混杂着尘土的空气,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新的挑战已经到来,而他,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