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味儿能把人呛出眼泪——不是那种尖锐的刺鼻，是陈年油污混着金属冷却后发出来的腥锈气，黏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林栀趴在狭窄的管壁里，往前挪一下都得费老大劲，手肘和膝盖磨着粗糙的金属面，沙沙声在空荡的管道里来回撞，听得人心里发毛。
前方那点白色光点是真小，跟快灭了的烟头似的，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就是唯一的指望。她盯着那点光，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跟着它，肯定能出去。
身后的动静却不饶人。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咚、咚”地响，隔一会儿还夹杂着扫描器“嗡——”的长鸣，有时候远得像在另一条街上，有时候又近得仿佛就在下一个拐角。不用想也知道，是“清道夫”追上来了。那玩意儿哪有什么脑子，逻辑核心里就一条死命令：见着入侵者，就清掉。
管道也不让人省心，走着走着就冒出来岔路，有的岔口黑得能吞了人，有的则被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堵死——她借着光点的亮瞅过一眼，像是生锈的齿轮和断裂的电缆，不知道在这儿堆了多少年。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那白色光点就会停一会儿，忽明忽暗的，跟在琢磨“走左边还是右边”似的，琢磨完了就往一个方向飘，林栀哪儿敢犹豫，赶紧跟上。
她体内的“自然印记”一直在耗着，不光要撑着力气爬管道，还得帮她修复身上的小擦伤——刚才爬过一段有毛刺的管壁，胳膊被划了道小口子，这会儿已经不疼了，就剩下点痒。可这么一直耗着也不是事儿，她能明显感觉到，那股温润的能量越来越弱，跟快没油的灯似的。
不知道爬了多久，膝盖都快没知觉了，白色光点终于停了下来。林栀喘着气抬头，发现它停在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板前——这块板跟周围的管壁没两样，灰扑扑的，就是摸上去有点温，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冰手。
光点轻轻碰了碰金属板，又回头飘了飘，林栀一下子就懂了：这是让她开？她伸手摸了摸那块板，温温的触感里还带着点微弱的能量波动，跟“自然印记”的气息有点像，又不太一样。她试着推了推，没动；拉了拉，还是没动，跟焊死在上面似的。
光点像是急了，围着她飞了一圈，又猛地停在金属板上，光芒闪得比刚才快多了。林栀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要“钥匙”？可她身上哪有什么钥匙？就只有那枚早就失效的“回响晶石”，还有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心钥徽章——那徽章还是之前从“方舟”同盟的遗迹里找到的，除了偶尔有点凉，也没别的用。
她皱着眉，下意识地调动起“自然印记”的能量，把那点剩下的温润力量聚在掌心，然后轻轻按在了金属板上。
这一按，变化就来了！
金属板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表面“唰”地浮现出无数翠绿色的纹路，细得跟血管似的，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块板。她掌心的能量刚碰到纹路，就被一股吸力扯了过去，与此同时，金属板里面传来一阵特别轻的“咔嗒、咔嗒”声，像是有什么小零件在动。
“咔哒。”
一声轻响，那块金属板往里凹了一点，然后悄没声儿地往旁边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只能容一个人钻进去的通道——通道是斜着往下的，黑幽幽的，一股更老的味儿涌了出来，混着尘埃和封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潮气，比管道里的味儿还冲。
白色光点没犹豫，“嗖”地就钻了进去。林栀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的黑暗，那“咚、咚”的脚步声好像又近了点，甚至能听到扫描器“嗡”的时候，金属管壁轻微的震动。她咬了咬牙，也顾不上腿酸了，俯身钻进了通道。
通道没多长，她几乎是顺着斜坡滑下去的，也就几秒钟的工夫，脚就碰到了实地面。她站稳了，抬头一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
这地方哪还是什么管道，分明是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空间！穹顶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自己就能发光，是那种特别柔和的乳白色，把整个空间照得清清楚楚，连角落里的灰尘都能看见。空间正中间，立着一个跟水晶簇似的东西，一簇簇透明的“水晶”缠绕在一起，看着特别精致，而在那水晶簇的正中心，裹着一团缓缓转着的金色能量——那能量的波动，跟她体内的“自然印记”一模一样，却比“自然印记”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温润又磅礴，像一片小小的太阳。
而在水晶簇的下面，围着一圈透明的维生舱，得有几十个。大部分卫生舱都黑着，里面空荡荡的，有的舱里还剩下点碎渣，不知道是衣服还是别的什么；但还有几个维生舱亮着微弱的蓝光，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躺着人——那些人穿着看起来很古老的衣服，有的是长袍，有的是类似铠甲的服饰，脸上没一点表情，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似的，连呼吸都特别轻。
林栀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她终于知道这儿是哪儿了——这就是“迦南”的核心！是日志里写的“火种”封存地！那些卫生舱里躺着的，就是这座哨站要保住的最后希望！
白色光点飘到金色能量源旁边，光芒一下子亮了不少，跟找到了家似的，绕着能量源飞了三圈，然后慢慢地融了进去，没了踪影。林栀这才明白，原来那光点不是什么独立的东西，是这核心能量源分出来的一缕意念，专门用来引路和探路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离水晶簇更近了。能更清楚地感受到那股金色能量的温暖，像是晒着春天的太阳，连之前爬管道的疲惫都少了点。这股能量不光支撑着自己，还在维持着那几个亮着的维生舱——她能看到，维生舱里的营养液还在缓缓流动，屏幕上跳动着微弱的生命体征数据。
可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那团金色能量的光芒不是一直亮着的，而是在一点点变暗，慢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只要盯着看一会儿，就能发现——就像一块快没电的电池，不管怎么省，电量都在往下掉。连穹顶的乳白色光芒，都好像比刚才暗了点，没那么亮了。
“原来日志里说的能源衰减是真的……”林栀小声嘀咕了一句。“沉眠”协议根本撑不了多久，再这么下去，不光这核心能量会耗光，那些维生舱里的人，也会……
她把目光移到卫生舱上。左边第一个卫生舱里躺着个老人，头发和胡子全白了，穿着深蓝色的长袍，手里还握着一块小小的水晶；右边第三个维生舱里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银色的轻甲，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这些人是谁？是“方舟”同盟的成员吗？还是“迦南”原本的守护者？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吗？知道“永饥之主”还在到处吞噬文明吗？
就在她盯着卫生舱看的时候，体内突然有了点动静。是那团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幽蓝数据核心——之前这玩意儿只有在遇到“普罗米修斯协议”的遗迹时才会动，可现在，竟然因为这核心能量的温暖，轻轻晃了一下，散发出一丝特别弱的波动，像是在“分析”眼前的一切，又像是在“记录”这股能量的特征。
脖子上的心钥徽章也跟着凉了一下，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脖子流到心口，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她知道，这是徽章在保护她——那核心能量太强大了，要是没有徽章挡着，她的意识说不定会被那股能量同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林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放在了水晶簇的表面。刚碰到，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就涌进了她的脑子里——不是用耳朵听，也不是用眼睛看，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
她“看到”了好多不同样子的人：有的长着尖尖的耳朵，有的皮肤是淡蓝色的，有的背后有翅膀，还有的跟她一样，是普通的人类。这些人聚在一起，在一片废墟上搭建起了“迦南”，他们手里拿着图纸，脸上带着希望，嘴里说着“要保住文明的火种”“要挡住‘永饥之主’”。
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们不能像‘普罗米修斯协议’那样，为了赢什么都不管，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迦南’要做边缘的哨站，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文明就不算灭绝”“如果遇到危险，就启动‘沉眠’，等危险过去，再醒来”。
她还“看到”了战争的画面：黑色的雾气裹着怪物，毁掉了一个又一个哨站，“迦南”的城墙被撞破，守护者们拿着武器反抗，可怪物太多了，根本杀不完。最后，几个穿着长袍的人走到核心区域，按下了一个按钮，说“启动‘沉眠’吧，至少要保住这些人”。
这些画面和声音碎得像玻璃碴，可拼在一起，就是“迦南”的历史——一群不同文明的人，为了守住最后一点希望，拼尽全力建立了这里，又在绝望中选择了沉睡。林栀的眼睛有点酸，她还没从这些悲壮的画面里缓过来，一声巨响就猛地炸了开来！
“轰！！！”
整个空间都在晃，林栀差点没站稳，扶着水晶簇才稳住。声音是从刚才下来的通道入口传来的，紧接着，就是“刺啦——刺啦”的金属撕裂声，听得人牙酸。
她心里一紧：“清道夫”追来了！那玩意儿哪懂什么“核心区域不能进”，它眼里只有“入侵者”，只要没把她清掉，就绝不会罢休！
林栀赶紧往通道入口跑。她刚跑到入口下方，就看到上方的金属板“哐当”一声被掀飞，一个布满金属棱角的脑袋探了进来——那脑袋上有一道猩红的扫描光，正左右扫着，扫到林栀的时候，光一下子停住了，带着十足的杀意。
是“清道夫”！它的身体太大了，卡在通道口，正使劲往里面挤，金属关节“嘎吱嘎吱”地响，像是随时都会断。
“不行！绝对不能让它进来！”林栀心里喊着。这“清道夫”的战斗力她之前见识过，一拳就能砸穿金属墙，更别说它还带着高能武器——要是让它在这儿开火，不光自己会死，这核心能量源会被毁掉，那些维生舱里的人，也会跟着完蛋！
她没多想，立刻调动起体内剩下的“自然印记”能量，把所有能聚起来的力量都汇在掌心，翠绿色的光芒一下子亮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带着藤蔓虚影的能量屏障。她咬着牙，把屏障往上推，死死地顶住了“清道夫”往下压的身体！
“轰！”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林栀感觉双臂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叫出声，喉咙里也涌上一股腥甜——她赶紧咽了下去，脚底下的金属平台“咔嗒”一声，出现了几道细缝。
这“清道夫”的力气也太大了！比她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怪物都要重，屏障都被压得有点变形，翠绿色的光芒也暗了点。
“清道夫”的猩红扫描光一直锁着她，一只机械臂抬了起来，前端“咔嚓”一声变了形，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林栀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高能激光的发射口！里面已经开始闪着红光，马上就要开火了！
“不能让它发射！”林栀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自然印记”的能量偏温和，用来防御还行，用来攻击根本不够，要是被激光打中，屏障肯定会碎。
她盯着那只机械臂，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她知道自己没别的选择了，只能用那股她一直不敢轻易用的力量——幽蓝数据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到体内，不再压制那团幽蓝的能量，反而主动把它引了出来。冰冷的能量一下子涌遍全身，跟“自然印记”的温润完全不一样，带着一股绝对理性的寒意。她的右眼开始泛出幽蓝的光，像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左眼却还保持着翠绿色的光芒——两股完全相反的能量在她身体里共存，危险得像是随时会爆炸。
林栀咬着牙，试着控制这两股能量。她没像之前那样把它们混在一起——上次混在一起差点把自己炸伤——而是让它们分成了两层：里面一层是“自然印记”的翠绿能量，用来防御；外面一层是幽蓝的数据能量，变得锋利无比，像是无数细小的刀刃。
“喝！”她低喝一声，双掌往前一推，把复合屏障顶得更高了。
就在这时，“清道夫”的激光发射了！一道刺眼的红光射向屏障，“滋啦——”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激光撞在屏障上，大部分能量被里面的翠绿屏障吸收了，剩下的能量则被外面的幽蓝刃芒弹开，折射到穹顶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却没伤到穹顶分毫。
“有用！”林栀心里一喜。可还没等她松口气，“清道夫”就变了招——它的另一只机械臂猛地弹了出来，前端变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锯齿“嗡嗡”地响，带着能撕裂金属的气势，狠狠钻向屏障！
是物理攻击！林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自然印记”的屏障最不擅长防物理攻击，之前被小石子砸一下都会出个小坑，更别说这么大的钻头了！
她赶紧调动能量，想把幽蓝刃芒往钻头的方向挪，可已经来不及了，钻头离屏障只有几厘米了，她甚至能感觉到钻头带来的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林栀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那几个亮着的卫生舱。
左边第一个维生舱里，那个白胡子老人的手指——就是握着小水晶的那只手，竟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就一下，特别小，像是只是手指尖颤了颤，要是不盯着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就在老人手指动的同时，水晶簇中央的金色能量源，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那种慢慢变亮的，是“唰”地一下，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然后一道特别细、却特别凝练的金色光束射了出来，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打在了“清道夫”的脑袋上——那是“清道夫”的核心处理器所在的地方！
“清道夫”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它脑袋上的猩红扫描光开始疯狂闪烁，一会儿亮一会儿暗，还发出“滋滋”的电子杂音：
【……受到……未知……高阶权限……干扰……】
【指令……冲突……核心协议……错乱……】
【……系统……关闭……】
最后一个字说完，“清道夫”的扫描光彻底灭了，庞大的身体“哐当”一声砸在通道口，一动不动了，跟一堆废铁似的。
危机……终于解除了。
林栀松了口气，体内的能量一下子泄了出去，她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扶着旁边的卫生舱才站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看着“清道夫”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白胡子老人的维生舱，心里满是疑惑：刚才是那个老人帮了自己吗？他醒了？
可她盯着维生舱看了半天，老人还是闭着眼睛，呼吸依旧很轻，脸上也没任何表情，跟之前没两样。只有维生舱屏幕上的生命体征数据，比刚才跳得快了一点点。再看那金色能量源，也恢复了之前慢慢变暗的样子，甚至比刚才更暗了点，像是刚才那一道光束，耗光了它最后一点力气。
“是本能吗？还是……他其实没醒，只是残存的意志在保护这里？”林栀小声嘀咕着，走到那个卫生舱前，隔着透明的舱盖，仔细看着里面的老人。老人的脸上满是皱纹，却很安详，握着水晶的手虽然瘦，却很有力的样子。
就在这时，她放在口袋里的“回响晶石”突然热了起来。
不是那种烫人的热，是温温的，跟之前碰到金属板时的温度差不多。她赶紧把晶石拿出来，发现晶石竟然在发光——是微弱的蓝光，而且光芒的方向，正对着老人卫生舱的下方。
林栀顺着光芒的方向往下看，发现维生舱的底座上，有一个特别隐蔽的接口——接口很小，上面刻着跟“回响晶石”表面一样的纹路，形状也跟晶石完全契合！
林栀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难道……这“回响晶石”就是打开这个接口的钥匙？
她拿着晶石，慢慢凑近那个接口。晶石的光芒越来越亮，跟接口上的纹路产生了共鸣，发出“嗡”的轻响。她能感觉到，晶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跟之前完全失效的样子判若两人。
“如果这晶石真的能打开接口，那里面会是什么？”林栀的心里又紧张又期待。是“迦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