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言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一直往下沉。四周黑得吓人，黏糊糊的，憋得人喘不过气。耳朵边好像有声音，乱糟糟的——有人跑动，门被撞开，还有周铭那小子扯着嗓子喊他名字。可这些都隔着一层水，听不真切。
他娘的，不能就这么栽在这儿。陆辰言心里那股狠劲上来了，拼命挣扎，想从这片黑水里钻出去。
“辰言！醒醒！操，你给老子醒过来！”
脸上被拍得生疼，是周铭。陆辰言费力睁开眼，眼前模糊了好一阵才看清。周铭那张脸凑得极近，急得眼睛都红了。
“茶...要么就是那香...”陆辰言嗓子哑得厉害，浑身软得像滩泥。
“知道了！茶社已经控制住了，正查着呢！”周铭扶他坐起来，手有点抖，“你感觉咋样？哪不舒服？”
陆辰言摇摇头，就是头晕得厉害，手脚使不上劲。他扭头看倒在地上的陈煦，那小子已经不抽搐了，但昏死过去，脸憋得发紫，看着比他严重多了。
“他...”陆辰言皱眉。
“像是中了猛毒！”周铭脸黑得能滴墨，“叫了救护车，但估计...”话没说完，意思明摆着。下手太狠了，根本没想留活口。
一个手下捡起地上摔裂的平板，检查了下：“周少，设备被远程锁死了，读不了。”
陆辰言一点也不意外。魏哲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留把柄。陈煦这傻小子，从头到尾就是颗棋子。什么谈判，什么完整视频，连最后那声惨叫，恐怕都是魏哲写好的剧本，就为了引他上钩，顺便清理门户。
一箭双雕！既灭了口，又差点把他搭进去。
“外面啥情况？”陆辰言撑着想起来，腿一软差点栽回去。
“茶社老板和服务员都扣下了，但他们好像真不知情，被当枪使了。”周铭赶紧扶住他，语气沉重，“下毒的王八蛋手脚干净，没留痕迹。妈的！又让他跑了！”
陆辰言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压着那股恶心劲儿。这次是他栽了，小看了魏哲的心狠手辣。还以为陈煦是个突破口，结果人家挖好了坑等着他跳。
救护车呜哇呜哇地来了，手下七手八脚把陈煦抬上担架送走。周铭扶着陆辰言走出包厢，茶社外面已经被警察和他的人围了，拉起了警戒线。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记者被拦在外头，闪光灯噼里啪啦乱闪。
“能走不？去医院看看吧？”周铭不放心。
“不用，回去。”陆辰言摇头，声音还虚着，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比平时还沉。这回死里逃生，没把他吓住，反倒像盆冰水，把他彻底浇醒了。
对手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不能再按常理出牌。
坐进周铭的车，看着窗外嗖嗖后退的夜景，陆辰言脸上没表情，眼里却结了一层冰。
回到安全屋，医生早等着了。检查完，说是中的混合神经毒素，量不大，主要是让人昏迷，但陈煦吸进去的肯定是致死量。给陆辰言用了药，让他躺着休息。
周铭送走医生，关上门，气得在屋里转圈。
“太他妈嚣张了！闹市区就敢下毒！魏哲这孙子真是个变态！”
陆辰言瘫在沙发上，闭着眼，感觉药劲上来了，身上稍微有了点力气。
“他不是变态，”陆辰言声音低哑，“是猎手。咱们一直被他遛着玩。”
周铭停住脚看他：“啥意思？”
“从王建斌冒头，到林栀被盯上，再到陈煦这出戏...看着是咱们在应付，其实节奏一直在魏哲手里。”陆辰言睁开眼，目光锐利，“他在试咱们的底，耗咱们的精力，找咱们的软肋，然后...挑个好时候，下死手。”
“那他的死手是啥？把视频捅出去？”
“那只是一招。”陆辰言眼神发沉，“我觉着，他还有后手。陈煦最后没喊完的那句话，恐怕才是要命的。”
周铭心里咯噔一下。一段假视频就能搅得天翻地覆，要是魏哲还有更狠的...
“得在他动手前逮住他！”周铭攥紧拳头。
“老法子不顶用了。”陆辰言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外面黑漆漆的天，“他能摸清咱们的动向，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下毒，说明对咱们了如指掌。”
他转身看周铭，眼神冰凉：“咱们里头，恐怕有内鬼。”
周铭眼皮一跳：“你是说...咱们的人...”
“不一定是核心的，但肯定有漏风的地方。”陆辰言分析，“不然没法解释他回回快咱们一步。”
这话让屋里气氛更压抑了。要真有内鬼，那他们干啥都像在鱼缸里，透亮得很。
“查！”周铭脸一沉，“从今天起，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重新过筛子！背景、忠诚度，一个别漏！宁可搞错，不能放过！”
陆辰言点头，又说：“明面上的追查别停，但可以松点劲，麻痹他们。咱们得另起一条暗线，从别处下手。”
“你打算咋整？”
陆辰言没直接回答，走到书桌前扯了张纸，唰唰写了几个名字和关联信息，递给周铭。
“走海外关系，秘密查这几个人。尤其这个叫‘老K’的，是劳伦斯家洗钱的主要操盘手之一，也是魏哲资金往来中间人。找到他，说不定就能摸着魏哲的藏身地，甚至...摸清劳伦斯家更深的算盘。”
周铭接过纸条，看着上头那几个隐秘的名字，眼神一凛。这些都是陆辰言通过他爹那边最高权限才能碰的绝密信息，动用这些，意味着这场仗再没回头路了。
“明白了。”周铭把纸条仔细收好，“我亲自安排，保证不出岔子。”
“小心点。”陆辰言叮嘱，“魏哲比想的还滑头。”
周铭走后，安全屋就剩陆辰言一个。他瘫回沙发，累得像散了架，脑子却清醒得吓人。
陈煦的死，像敲了声丧钟。告诉他和和气气的试探阶段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的肉搏战。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和林栀的聊天界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打电话。不想让她听出自己嗓子还哑着，更不想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只发了条信息：
「事办完了，没事。早点睡。」
信息发出去，他扔开手机，仰头靠进沙发里，闭上眼。
窗外，天黑得像泼了墨，憋了半天的暴雨终于砸了下来，雨点疯了一样敲着窗户，像是要把这世界冲个底朝天。
城市另一头，一间没开灯的屋里，电脑屏幕发着瘆人的蓝光。屏幕上放着静岸茶社外头隐蔽摄像头拍下的画面——周铭他们冲进去救人的场景。
一只白得没血色的手，点了下鼠标，关掉了视频。
耳机里，传来一个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冰冷没调的声音：
“猎物惊了，下一步，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