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崔玉怀满脸愠怒。
作为世家之人,随时都要保持良好的气度。
这狗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那人擦了脸上的汗珠,拿出一个小包。
“这是何物?”
“二爷,这是盐。”
家丁的脸上表情,极为精彩。
“这是盐?”
崔玉怀抬头看向家丁。
“啪!”
一声脆响打在那人的脸上。
“二爷,您打小的作甚?”
那人一脸懵逼。
“这是盐?你瞎了吗?哪有这么细的盐?而且还如此晶莹剔透。”
“二爷,这真的是盐,不信您可以尝尝。”
那人揉着红肿的胖脸委屈道。
“真的是盐?”
崔玉怀一脸的狐疑。
尝了尝。
咸。
很纯粹的咸。
没有丝毫苦涩等杂味。
“这是哪来的?”
崔玉怀脸色骤变。
“外面已经卖疯了。”
“什么?”
崔玉怀声音提高了八度。
“就在前面。”
几人急匆匆的下楼。
果然在不远处,人头攒动。
几人走过去,竟然看不到里面什么状况。
“二爷,使铜钱吧!”
家丁提醒道。
“哦!对了,还不快点。”
一大把铜钱从天而降,洒落在地上。
“捡钱啦!”
有人大声叫喊起来。
人群一下乱了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几人来到前面。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护卫着中间两个精瘦男子。
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口袋。
里面赫然就是白花花的细盐。
“伙计,这盐怎么卖的?”
崔玉怀颤抖着声音问道。
“五文铜钱一斗。”
“什么?”
他瞳孔骤缩,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喉咙。
半张的嘴僵在那里,连倒抽的冷气都卡在喉间发不出声。
额角青筋突兀地跳了两下,原本挺直的脊背竟肉眼可见地晃了晃。
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这对于他们崔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只有他才知道。
盐。
是他们崔家的命脉。
动了这个,就是动了他们崔家的底蕴。
“回府!”
他脸色铁青的吩咐着。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这里。
现在的崔府。
除了之前崔永年的房间。
其它地方,已然成了一片焦土。
不过好在,虽然人已经离开京城。
这间屋子一直有人在打理。
“召集所有在京城的管事,让他们宵禁之前,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必须赶到这里。违令者逐出崔家。”
崔玉怀厉声道。
日幕后,鼓八百声。
京城进入一天最安静的时刻。
崔府。
二十多人聚集在崔府唯一的屋子里。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崔二爷让他们来的目的,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各位,崔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这是崔二爷到来说的第一句话。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现场是一片安静。
片刻后,一个男子打破了安静。
“二爷,等一会,斥候还没来。”
话音落下,现场再一次陷入死寂。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就在众人快要无法承受这份沉默时。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几个精瘦的汉子,走了进来。
“各位爷,小的打听到,这些细盐皆来自西山盐场,他们的老板叫江岩。不过,通过我们在那里的暗线得知,这个江岩背后还有一人。”
“是谁?”
崔玉怀冷声道。
“大宸保安公司的宋扬。”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再次巨变。
“竟然是他!”
崔玉怀脸色阴晴不定。
现在要说宋扬是谁?
整个大宸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们说说看,目前的困境怎么化解?”
崔玉怀继续问。
“二爷,让他把制盐的工艺交出来...”
一个管事恶狠狠道。
这人在成为崔家管事前,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营生。
“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能不能动动脑子?你们应该好好去了解宋扬的底细。黑骑听过没有?”
崔玉怀没好气的看着这个蠢货。
“二爷,小的有些想法。”
一个颌下一缕胡须的斯文男子开口道。
“你说来听听。”
那人干咳一声,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
“此事,我们要一步步来,先派人混进盐场,看看能不能弄到制盐的方法。”
“如果不行呢?如此重要的东西,想来对方定然极为小心。”
另外 一人反驳道。
“如果不行,那么就直接将此人引出来绞杀。”
崔玉怀头疼的摇了摇头。
这帮废物,关键时刻,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今天让他们过来,实在是错误的选择。
“都退下吧,容老夫想想!”
因为有西山盐场的强势干预。
崔家食盐提价成为了一个大笑话。
从第一天开始,他们的粗盐就开始无人问津。
有了这么好的细盐。
还有谁会去买粗盐?
粗盐不仅不好看,更不好吃。
涩嘴不说,还有些苦。
但最致命的是,这么好的盐,一斗竟然只需要5文铜钱。
比没有涨价前的粗盐,还要便宜一半。
这是什么概念?
已经连续五天,全国主要府县,崔家粗盐收入为零。
这是要从根本上,把崔家给干掉的节奏。
因为,他们的土地面积,在之前的一些谜之操作中,丢失了很多。
清园。
幼娘在小丫鬟的陪同下,在后花园散步。
此时,围墙外面,传来叫卖声。
“百花糕,刚出炉的百花糕,新鲜可口,大人小孩都爱吃,一文钱十块便宜卖喽!”
幼娘行走的脚步猛然一顿。
“好了,小玉,我想出去走走,你不要陪我了。”
言罢。
幼娘独自出门而去。
清园。
亥时一刻。
宋扬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门被人轻轻扣响。
“公子,幼娘小姐请您去她那里一趟。”
打开门后,小玉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幼娘?”
跟着小玉,来到知春院。
“公子,姑娘在里面,小玉在门口守着。”
小丫头露出怪异的眼神。
说实话,这里宋扬基本不来。
他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暖香。
这不是青楼姑娘,常用的那种呛人脂粉味。
而是沉香混着甜丝丝的蜜桂花味,裹在廊下灯笼的暖光里,让人腿都有点发软。
他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立刻传来女子柔软的声音。
“公子请进!”
门的确是虚掩着。
刚被推开,宋扬便闻到更好闻的淡淡花香。
很淡雅,很舒适的花香。
朦胧的烛光,洒在描金软榻上。
榻边小桌上温着一壶酒,两个玉杯子并排放着,杯沿还沾着半片合欢花瓣。
宋扬想起来前几日,两人在院中散步时。
他曾对幼娘说过自己很喜欢这花。
墙角架子上没摆姑娘家的胭脂水粉。
反倒放着一个宋扬常用的青花笔洗。
连点的蜡烛,烛台都是跟宋扬书房里相同的竹节款。
虽然宋扬很少在书房待过。
这房间布置的,处处都透着“她特意记着他喜好”的意思。
幼娘就坐在软榻边。
此时她没穿白天那身素净的长裙子,换了件月白色的纱睡衣。
领口松松垮垮的,露着一小块白嫩嫩的肩膀,纱料薄得能看见里面淡粉色内衣的纹路。
裙摆垂到脚脖子。
看到宋扬进来,她轻轻起身,裙子便跟着身体轻轻晃动。
她没戴首饰,头发就松松挽了个髻,两缕碎头发垂在脸旁边,发梢还潮乎乎的,像是刚洗完澡。
幼娘没先说话,而是屈着手指,轻轻碰了下小桌上的酒壶。
银壶嘴碰到玉杯子,叮地响了一声。
接着她慢慢走过来,到宋扬跟前时故意放慢脚步。
裙摆轻轻扫过他的鞋面,带着点凉丝丝的触感。
她抬手想帮宋扬解外套的腰带,手指刚碰到扣子,又跟害羞似的缩回去,转而拿起桌上的玉杯,倒了杯酒递给宋扬。
递的时候手腕故意歪了点,酒洒出来几滴,落在她手背上,她也不擦,就抬着眼直勾勾看他。
幼娘的眼尾本来就略微有些往上挑。
此时的她,眼里像含着水滴,露出勾魂夺魄的诱惑。
“姑娘这是?”
宋扬微微有些错愕。
见宋扬没接杯子,她也不催,轻轻咬了下嘴唇,把杯子凑到自己嘴边,却没喝,反倒抬眼盯他,眼神转了转,嘴角先软乎乎地翘起来。
等宋扬的目光落到她嘴唇上,她才把杯子又递过来,声音放得特别柔,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
“公子不尝尝吗?这酒,是我照着你书房里那本《酒谱》泡的桂花酿造而成。”
说这话时,她故意往宋扬跟前凑了凑,头发上的香味更浓了。
眼睫毛轻轻颤抖着着,像有蝴蝶要落在上面似的。
不得不说。
此刻的幼娘,着实就是一个勾人的妖精。
宋扬的咽喉,发出一阵蠕动。
幼娘好似敏锐觉察到这个动作。
她满眼含春的盯着宋扬的眼睛。
“公子既已为奴家赎了身,奴家便是公子的人了,但为何许久以来不曾碰奴家,是奴家的蒲柳之姿入不得公子的慧眼?”
她说这话时,红唇微倔,满含哀怨的小表情。
还真的让宋扬心头一荡。
“这勾人的小妖精!”
他心头暗骂一声。
“哪里,姑娘国色天香,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那公子为何...”
话到此处,她忽然螓首微低,露出一丝娇羞。
“其实,公子我在家中,已有妻室。当初成亲之时,我便对天起誓,此生只是一双人。既已起誓,又怎能背叛誓言?”
“那颜小姐怎能...”
她话没说完,便被宋扬打断。
“我和颜姑娘只是谈天说地,交流诗文而已,并无逾越之举。”
房间里瞬间陷入安静之中。
“那...”
幼娘忽然脸上又是飞起一片娇羞。
“公子来这里已有一年,难道都不想这男女之事?”
“自然是想的,不过再有一段时日,我便会离开这里。到时便可与我家娘子相见。”
“公子要走?”
幼娘惊呼一声。
“自然是要回的,我出来只是奉了家中长辈的意思,历练一番。一年之后,便是规定回去的日子。”
“那公子在此地的产业?”
“这些产业,自然会转让给合适的人。这些我又带不走。”
宋扬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
幼娘脸色忽然黯淡下来。
“姑娘放心,在下走之前,定然会为姑娘安排好一切。”
一个原本美好的夜晚,草草结束。
宋扬直到离开这暧昧的小屋,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太特么考验老子的承受力了,不行,还是赶紧完成任务回家去吧。”
这个晚上,注定对于很多人,是个不眠之夜。
宋扬,幼娘。
又或者崔家二爷。
第二日,就在宋扬前往大宸保安公司的路上。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宋扬边说边拉开窗帘。
“公子,有人拦住了马车。”
路平的手,已经握在腰畔的刀柄上。
他虽然是个车夫。
但他也是一个军人。
宋扬已经走了下来。
一个身穿熟悉服装的男子,正站在马车前方。
“你们是崔家的人?”
宋扬朗声问道。
“小的正是崔家仆人,宋公子,我家二爷想请您到醉仙楼一叙。”
“你家二爷?”
宋扬嘴角微微勾起。
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看向了旁边的铺子。
因为那里,正是醉仙楼。
三楼的一间包房内,崔玉怀起身迎向宋扬。
“崔二爷,幸会了!”
简单的礼节过后,两人坐下。
“听闻宋公子是个爽快人,老朽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买下您的西山盐场。”
空气一下陷入安静。
片刻后,宋扬淡淡一笑。
“崔二爷莫不是搞错了,西山盐场和我有何关系?”
“公子,咱们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虽然明面上江岩是话事人,但您就是幕后的大人物,老朽没有说错吧?”
崔玉怀呵呵一笑。
“崔家果然就是崔家!”
宋扬无奈的笑了笑。
“宋公子谬赞了!”
“崔二爷您觉得这细盐的生意前景如何?”
宋扬端起茶杯一口喝下。
“当然非常好。”
崔玉怀表示赞同。
“那么,崔二爷凭什么认为我会卖出西山盐场?放在手里,我可以源源不断的赚到银子。”
“宋公子,咱们都是商人,在商言商,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只是卖给谁和卖多少价格的问题,不是吗?”
“哦!崔二爷就这么确定?”
宋扬笑呵呵的看着崔玉怀。
“当然。只要价格合适,我觉得宋公子一定会卖的。”
他语气笃定。
“崔二爷这句话,好像的确有些道理呀!”
宋扬忽然笑了起来。
略做思考,宋扬看向崔玉怀。
“崔二爷,你们崔家当真想要买下我的西山盐场?”
他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向崔玉怀。
“自然当真,这种事情,老朽怎么可能信口开河?”
崔玉怀满脸严肃道。
“崔二爷,其实我想告诉你,这个西山盐场非常值钱,你们崔家可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