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农科院的招待所,仿佛成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外面的世界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转,关于谢家的议论、关于廖奎这个结业第一名的最终去向,在特定的圈子里或许仍是谈资,但汹涌的暗流暂时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在外。对于廖奎和谢薇而言,在周主任给出明确回音之前,这段时光是风暴眼中短暂而珍贵的宁静,也是他们为未知前路积蓄力量的最后窗口。
白天,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招待所那狭小的房间里,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心神紧绷,留意着走廊里每一次脚步声,期待着也可能是恐惧着那最终判决的到来。他们开始整理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大部分日常用品和贵重物品早已收入系统空间。廖奎抽空去了一趟桂花胡同的小院。
院门和窗棂上焦黑的痕迹依旧刺眼,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夜的烟熏火燎与惊心动魄。他仔细检查了门锁,确认暂时无法修复,便找来几块旧木板,从内部将院门简单加固,又用一些破旧的麻袋和杂物,将烧毁最严重的窗棂从外面稍作遮挡,使其从街面上看起来不至于太过显眼。他没有试图修复,也没有打算出租或出售——在这个敏感时期,任何与这处房产有关的动作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锁闭,任由其暂时荒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选择。站在这个曾寄托了他们无数安稳梦想、如今却满目疮痍的小院里,廖奎心中没有太多伤感,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冷静。这里,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更多的准备工作,是在外人无法窥见的系统空间内进行的。
【幸福小屋】成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家”和战略后勤中心。每当夜幕降临,锁好招待所的房门,两人便会进入这片只属于他们的天地。灵韵花园里草木芬芳,生生不息水池中的鱼儿悠闲游动,与外界省城的肃杀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廖奎和谢薇开始有意识地对空间进行功能性规划。他们将之前与李逍遥交易得来的大量物资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放在小屋旁扩容后的储物区。厚重的棉衣棉被、堆积如山的米面粮食、各种工具药品,如同一个坚实的战略储备库,给予他们面对北大荒严寒与匮乏的底气。
廖奎更是将目光投向了那片【沃土田园】。他尝试着将之前收集到的一些耐寒作物种子,比如土豆、萝卜、大白菜以及一些适应性强的粗粮种子,小心翼翼地播种下去。他想测试一下,这片受系统加持的土地,在面对模拟北大荒的低温环境时(他尝试用意念引导空间局部模拟低温,效果似乎有限,但生长加速的特性依旧存在),作物的生长情况会如何。哪怕只能提前几天收获,或者产量稍高一些,在未来的生存竞争中都可能起到关键作用。谢薇也在一旁帮忙,她纤细的手指拂过湿润的泥土,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对抗严酷环境的顽强生命力。
夜晚,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时刻。
当白日的焦虑、等待的不安、以及对未来的迷茫被带入这片宁静的空间后,往往会转化为一种急需确认彼此存在、汲取力量的迫切。
这一夜,两人在空间自带的洁净浴室洗去一身疲惫,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系统奖励的物资之一),躺在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窗外(空间内模拟的夜空)星辉黯淡,屋内温暖如春。
谢薇依偎在廖奎怀里,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白天里强装的镇定渐渐瓦解,一丝脆弱浮上眼帘。“奎哥,北大荒……我们真的能行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廖奎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能行。”他的回答简短而笃定,“我们有彼此,有这个家,还有这些准备。再难,也能熬过去。”
他的话语像是有魔力,驱散着谢薇心头的寒意。她抬起头,在朦胧的光线中凝视着廖奎坚毅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蕴藏着能吞噬一切困难的力量。心中涌动的情感,混杂着依赖、爱恋、感激以及共赴艰难的决绝,如同积蓄已久的浪潮,汹涌澎湃。
她主动仰起头,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开始带着试探和一丝孤注一掷的悲伤,但很快,便在廖奎炽热而坚定的回应中,变得深入而缠绵。压抑许久的情感与欲望,如同干涸大地遭遇甘霖,瞬间被点燃。衣物在喘息间滑落,体温在紧密相贴的肌肤间传递、升高。
过程是含蓄而激烈的。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急促的呼吸、交织的体温和紧紧相扣的十指,诉说着彼此内心最深处的需要与确认。像是在无边黑暗中互相取暖的兽,又像是在惊涛骇浪中紧紧相拥的舟,所有的迷茫、恐惧和对未来的不确定,都在这一刻灵与肉的深度交融中,被暂时忘却,转化为一种更原始、更坚定的生命力量——他们要一起活下去,无论前方是什么。
风暴将至,但他们拥有彼此,便是拥有了最坚固的锚点。
激情退潮后,两人相拥而眠,疲惫而安宁。
次日清晨,当廖奎率先醒来,习惯性地感知系统空间时,熟悉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伴侣空间居住体验良好,幸福度达标。发放基础奖励:飞天茅台*2。】
【附加随机生活物资已生成,请查收:女士加厚羊毛袜*3双,男士羊皮手套*2副,压缩饼干*10包,水果硬糖*1斤,防风打火机*2个。】
看着凭空出现在小屋角落桌子上的这些物品,廖奎的目光落在那些羊毛袜、羊皮手套和防风打火机上,眼神微动。系统的奖励似乎越来越具有“针对性”了,这些分明都是应对严寒环境的实用物品。这无声的“支持”,让他心中更多了一份笃定。
他将还在熟睡的谢薇往怀里拢了拢,拉好被子,目光望向窗外【沃土田园】里刚刚冒出的嫩绿新芽。
宁静即将结束,但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那来自北方的、夹杂着雪与风的命运。
等待的日子,仿佛将时间拉长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分每一秒都浸透着焦灼与不安。廖奎和谢薇待在招待所那方寸之地,除了偶尔进入系统空间整理物资、照料那片试验性的田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中度过,耳朵却时刻竖起着,捕捉着门外任何可能来自农科院的脚步声。
终于,在调令期限的最后两天,那阵期待已久又令人心弦紧绷的敲门声,再次于清晨响起。
笃、笃、笃。
不同于上次夜访的谨慎,这次的敲门声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清晰节奏。
廖奎与谢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廖奎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呼吸,走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周主任。他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袋口露出鲜红的印章痕迹。
“周主任。”廖奎侧身让开。
周主任点了点头,迈步走进房间,目光在简单到近乎空荡的屋内扫过,最后落在并肩站在一起的廖奎和谢薇身上。
“收拾得差不多了?”周主任的声音有些沙哑。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廖奎平静地回答。
周主任没再寒暄,直接从文件袋里抽出了两份盖着好几个鲜红大印的纸张,递了过来。“这是组织上对你们工作分配的决定,看看吧。”
廖奎伸手接过,触手是纸张微凉的质感。他和谢薇一起,低头看向那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文字。
调令的格式是标准的官方文件。抬头、编号、事由,一应俱全。最关键的部分清晰印着:
**“经研究决定,批准廖奎、谢薇二同志调往黑龙江省xx县xx北大荒农场。**
**廖奎同志任农场畜牧科兽医技术员。**
**谢薇同志随迁,具体工作由接收单位xx北大荒农场根据实际情况另行安排。**
**请于调令下达之日起,十日内,持本文件前往报到。”**
落款是省农科院和相关人事部门的公章,日期赫然是前几天。
黑龙江省xx县xx北大荒农场!
这个名字,与报纸上那则简短通知里的地名完全吻合!周主任的运作成功了!他们真的被分配到了父母所在的同一个农场!
手中的调令仿佛有千钧重,压得谢薇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不是一张简单的岗位分配书,这是他们通往苦寒之地的通行证,也是他们主动选择的、与父母在苦难中靠拢的桥梁。泪水在她眼眶中迅速聚集,但这一次,她没有让它落下来,只是用力地咬住了下唇。
廖奎紧紧攥着调令,指节微微发白。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却没有丝毫轻松,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沉重,以及一种目标明确后的决绝。省城畜牧站的明亮办公室、安稳的生活,如同上一个世纪的幻梦,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北大荒呼啸的风雪、泥泞的土地和一个“劳改分子家属”必须小心翼翼的身份。
“地点……就是那里。”周主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我能做的,就是确保你们一起去,并且是同一个单位。到了那边……一切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他没有明说,但廖奎和谢薇都明白,能将他们精准地送到这个农场,周主任必然付出了不小的努力,冒了相当的风险。
“谢谢您,周主任!”廖奎抬起头,目光沉静而坚定,向着周主任,郑重地行了一个鞠躬礼。这一礼,谢的是他的冒险相助,谢的是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
谢薇也跟着深深鞠躬,哽咽道:“谢谢周叔叔……”
周主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行了,别谢了。去了那边,记住我的话,少说话,多做事,保护好自己,也……照顾好小薇。”他特意看了廖奎一眼,叮嘱道。
“我们明白。”廖奎重重颔首。
“十天内报到,时间很紧。你们抓紧准备吧。介绍信、户口迁移关系这些,我会让人尽快给你们办好送过来。”周主任说完,又看了看这间简陋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廖奎和谢薇,以及那两份决定他们命运的调令。
省城风云,从廖奎踏入这座城市参加培训班开始,历经诬告、结业登顶、岳家崩塌、仓促成婚、购买小院、遭遇袭击、被迫离巢……一系列跌宕起伏,最终,以这样两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调令,画上了一个充满未知的休止符。
“奎哥……”谢薇看向廖奎,声音还带着一丝颤音。
廖奎将调令仔细折好,放入贴身的内兜,然后握住谢薇冰凉的手,目光穿透招待所斑驳的墙壁,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广袤、荒凉而又寄托着他们新希望的黑土地。
“省城的事了了。”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开启新篇章的决断,“我们还有十天时间。在去北大荒之前,先回一趟红星公社。”
那里是他的根,有李主任、陈卫红、老王头、赵小深那些在他最微末时给予他支持和温暖的乡亲。此番远行,不知何日能归,于情于理,都该回去一趟,做个交代,也再看一眼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谢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红星公社,那个在她最无助时痛快为他们开具结婚证明的地方,在她心中,也早已是半个故乡。
新的征程,已然开启。目标——北大荒。
那里有严酷的自然环境,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有正在受苦的父母,也有他们必须面对的、作为“问题家属”的生存考验。
但此刻,廖奎的心中并无畏惧。他有系统空间作为最后的堡垒和底气,有身边誓死相随的妻子,有在省城风云中磨砺得更加坚韧的意志和逐渐成熟的智慧。
省城的舞台已经落幕,北大荒的广阔天地,正等待着他们去闯荡,去生存,去在那片冰与火交织的土地上,谱写属于他们的、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