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大库的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霉味和墨锭的沉香,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权力与金钱的压抑气息。高大的楠木书架一排排矗立,如同沉默的巨人,上面密密麻麻堆放着泛黄的账册,有的甚至用麻绳捆扎着,积了薄薄一层灰。光线从高窗斜射进来,在尘埃中切割出昏黄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颗粒。
江谢爱站在一排书架前,指尖拂过一本本厚重冰冷的账册,目光却锐利如鹰隼。她以“商盟核查北境战后粮草运输损耗及各地仓储账目”为由,获得了新帝的许可,得以进入这帝国钱粮命脉的核心之地——户部。理由冠冕堂皇,无人能驳斥。毕竟,商盟承担了战后大部分粮草转运和补给,核查损耗、厘清账目,既是权利,也是责任。
“江县主,您要查的,是近五年的军饷调拨账目?”户部主事王主事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子,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疏离。他亲自引路,语气恭敬,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正是。”江谢爱语气平淡,目光扫过书架,“烦请王主事将天启十三年至十七年,所有涉及北境、西境、以及平定藩王叛乱期间,由户部直接调拨的军饷、粮草、器械账目,全部取来。另外,”她顿了顿,目光精准地落在王主事身上,“孙茂孙侍郎经手的所有账目,无论年份,无论项目,一并取来。”
王主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恢复如常:“县主……孙侍郎经手的账目,数量庞大,年代久远,有些……有些恐怕已归档封存,查找起来颇为费时……”
“无妨。”江谢爱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本县主今日,就在这里等。劳烦王主事,尽快找来。商盟核查,事关国库充盈与前线将士安危,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她特意加重了“前线将士”四字,目光如刀,直刺王主事眼底。
王主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敢再推诿,连忙躬身:“是,是,下官这就去办!县主稍坐,下官去去就回!”他几乎是倒退着出了库房,脚步有些慌乱。
江谢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孙茂,这个苏氏门生,当年父亲“通敌”赃款的关键经手人,如今户部的实权派,他的账目,就是突破口!她走到库房中央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旁,案上早已备好纸笔、算盘。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父亲的冤屈,杨晨铭母亲的血仇,还有太后那带着毒药甜香的“交易”,都凝聚在这一本本冰冷的账册之中。
时间在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算盘珠清脆的撞击声中流逝。一盏油灯被点燃,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江谢爱专注的侧脸。她时而蹙眉,时而飞快地记录,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捕捉着每一个数字,每一笔流向。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浩如烟海的数字丛林中,寻找着猎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王主事带人搬来的账册堆积如山,几乎将她淹没。她一本本地翻阅,一页页地核对。孙茂经手的账目,果然处处透着“精明”。款项调拨频繁,名目繁多,看似条理清晰,滴水不漏。然而,江谢爱凭借着前世经营商盟积累的敏锐直觉和对数字近乎本能的敏感,渐渐发现了端倪。
天启十四年春,一笔数额巨大的“边关紧急军械采购”款项,经孙茂之手调拨,账目清晰,票据齐全。然而,江谢爱敏锐地注意到,票据上经手的几家“江南铁器行”,她曾听商盟提起过,早在天启十三年冬,便因经营不善而倒闭!这票据,是伪造的!
天启十五年秋,一笔“北境冬衣补给”款项,账目显示已足额发放至各军营。但江谢爱翻阅同期地方府库的接收回执时,却发现其中三个军营的回执字迹,与户部存档的发放底单字迹,有着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差异——模仿得极好,但绝非同一人所写!回执,是假的!
一个又一个的疑点被揪出,如同抽丝剥茧。江谢爱的心跳越来越快,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即将触及真相的兴奋和愤怒。她强压着激动,继续深挖。终于,在天启十六年,也就是父亲江大人被诬陷“通敌”的那一年,她找到了!
一笔标注为“剿灭叛军余孽特别军费”的款项,数额赫然与当年父亲被指控“私通外敌”所接受的“赃款”数额,完全吻合!账目显示,这笔钱由孙茂亲自签批,调拨给了户部一个名为“江南采办处”的临时机构。然而,江谢爱翻遍了所有相关记录,这个“江南采办处”如同人间蒸发,除了这笔钱的入账和出库记录,再无任何痕迹!它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黑洞,吞掉了这笔巨款,也吞掉了江家所有的清白!
“找到了……”江谢爱低声自语,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按在那一行冰冷的数字上。巨大的悲愤和一种尘埃落定的酸楚瞬间冲上眼眶。父亲!这就是构陷你的“赃款”!它根本不在什么外敌手里,它就在这户部,就在孙茂,就在那个“苏大人”的手中!它被用来买通了构陷你的人,用来编织了那张将江家拖入深渊的巨网!
她迅速将关键账页、票据、以及那份标注着“江南采办处”的调拨令底单,小心翼翼地抄录、临摹下来,连同发现的几处明显伪造的证据,整理成一份密报。就在她收起最后一份证据,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库房时,异变陡生!
“嗖——!”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人汗毛倒竖的破风声,从高大的书架后方骤然袭来!那声音尖锐、迅疾,带着死亡的寒意,直刺江谢爱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江谢爱凭借着前世在冷宫和重生后刻意锻炼出的本能,猛地向前一扑!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痛瞬间从肩膀和膝盖传来。几乎同时,一支乌沉沉的、淬着幽蓝光泽的短弩箭,擦着她的后背,深深钉入了她刚才站立位置的书架!箭尾犹自嗡嗡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余音。
“谁?!”江谢爱惊魂未定,厉声喝道,同时迅速翻身,背靠着书架,警惕地环顾四周。库房内光线昏暗,书架林立,阴影重重,根本看不清袭击者的位置。
“江谢爱!你找死!”一个阴鸷沙哑的声音从左侧书架后传来,充满了绝望的疯狂。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带着刺骨的杀意,直刺江谢爱面门!
江谢爱瞳孔骤缩,身体因刚才的扑摔而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冰冷的刀锋就要及体,数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库房顶梁、窗棂、甚至书架顶部的阴影中同时扑下!
“护住县主!”影卫首领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炸响!
噗嗤!噗嗤!几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响起,伴随着黑影的闷哼和短刀坠地的脆响。两名训练有素的影卫如同最精准的猎豹,瞬间制住了那名刺客,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反剪双臂,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们这些杨晨铭的走狗!”刺客疯狂地挣扎,面目狰狞,口中污言秽语不断,“苏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毁了我们,苏大人会为我们报仇的!血债血偿!”
“苏大人……”江谢爱靠在书架上,剧烈地喘息着,肩膀的疼痛和刚才的惊险让她脸色苍白如纸,但听到这三个字,她的眼神却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果然!又是他!这个躲在幕后,操纵着孙茂,甚至可能连太后都只是他棋子的“苏大人”!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被死死按住的刺客面前。刺客约莫三十多岁,身材精悍,眼神凶狠却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绝望。江谢爱蹲下身,直视着他疯狂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可怕:“苏大人?是谁?”
“呸!”刺客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却溅在江谢爱的裙角,“妄想!苏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这贱人能问的?你等着,苏大人……啊!”
话未说完,影卫首领手中短刃寒光一闪,精准地刺穿了刺客的肩胛!刺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瞬间瘫软下去。
“说!”影卫首领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如同地狱的判官,“苏大人是谁?谁派你来的?目标只是县主,还是连账目也要毁掉?”
“哈哈哈……”刺客却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毁掉?太迟了!江谢爱,你以为你找到那些账目就能翻案?做梦!苏大人布下的局,岂是你们这些蝼蚁能破解的?我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我!苏大人……苏大人……就在你们身边!就在……就在……”他的声音陡然中断,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咬向自己的舌头!
“找死!”影卫首领反应极快,一掌狠狠劈在刺客颈侧!刺客身体一僵,眼珠上翻,彻底昏死过去。
江谢爱看着昏迷的刺客,又低头看了看裙角那点污秽的唾沫和血迹,再看看地上那支淬毒的短弩箭,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苏大人……就在身边?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耳边回荡。他指的是谁?是孙茂?还是……那个在慈宁宫,端坐凤座,用父亲的名誉和毒糕点诱惑她的太后?亦或是,还有更深、更隐藏的存在?
“影,立刻将此人押回密牢,严加看管,请最好的大夫,务必让他活下来!我要知道他脑子里的一切!”江谢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冰冷决绝。
“是!”影卫首领沉声应道,挥手示意手下将昏迷的刺客拖走。
江谢爱强忍着肩膀的疼痛和内心的惊涛骇浪,走到书案旁,将那份整理好的、足以将孙茂钉死在贪墨和构陷忠良罪证上的密报,紧紧攥在手中。纸张的边缘,被她捏得起了毛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在几名影卫的严密护卫下,大步走出了这弥漫着血腥味和阴谋气息的户部大库。
杨晨铭的书房,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江谢爱坐在书案旁,肩膀的伤口已经由影卫中懂医术的人简单处理过,包扎好了。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燃烧着愤怒和决绝的火焰。她将那份抄录的密报和几份关键的票据、账目副本,推到杨晨铭面前。
“晨铭,看这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
杨晨铭拿起那份密报,目光如电,飞速扫过。当他看到那笔与父亲“赃款”数额完全吻合的“特别军费”,看到那个凭空消失的“江南采办处”,看到那些明显伪造的票据和回执时,他握着密报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火山爆发前的怒火,在他眼中疯狂燃烧!
“孙茂!好!好一个孙茂!”杨晨铭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杀意,“贪墨军饷,构陷忠良,嫁祸江家……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竟敢!竟敢利用我母亲的旧部身份,利用户部的权力,行此滔天罪恶!”
“不仅如此,”江谢爱指着密报上的一处,“你看这笔‘江南采办处’的款项流向,虽然账面上断了线,但我注意到,在它消失后的一个月,户部有一笔数额巨大的‘宫内修缮及采办’费用,经手人……正是太后宫里的一位管事太监,而这位太监,又是孙茂的同乡!这笔钱,极有可能,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流入了宫中!”
杨晨铭的瞳孔骤然收缩!宫中?太后?线索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瞬间烧向了那个最危险、也最隐秘的方向!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看向江谢爱:“你今日遇刺,那刺客临死前喊‘苏大人就在身边’……难道……”
“极有可能!”江谢爱点头,眼中寒光四射,“太后召我入宫,用父亲平反和赐婚诱惑我‘制约’你,又拿出那与前世毒药一模一样的糕点试探。现在,孙茂贪墨的巨款,又疑似流向宫中。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推测——那个‘苏大人’,或许就藏在慈宁宫!甚至,太后本人,就是‘苏大人’在宫中的关键棋子,甚至……就是她本人!”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风声似乎都停止了。这个推测太过惊人,太过大胆,却又将所有零散的线索,都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指向宫廷核心的、巨大而黑暗的漩涡!
“不行,不能再等了!”杨晨铭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急促地踱步,如同被囚禁的猛兽,“必须立刻将孙茂贪墨构陷的证据呈给陛下!将他拿下!同时,必须立刻加强宫中戒备,尤其是慈宁宫的监视!那个刺客,必须让他开口!”
“我同意。”江谢爱也站起身,肩膀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但语气异常坚定,“证据确凿,孙茂必须伏法!这是为父亲平反的第一步,也是撕开‘苏大人’伪装的第一步!至于太后……”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暂时不动她,但影卫要盯死她身边所有人!尤其是那位与孙茂有牵连的管事太监!”
“好!”杨晨铭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包扎的肩膀,眼中闪过浓烈的心疼和后怕。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未受伤的那边脸颊,指腹的温热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抖:“阿爱,今日……吓到我了。若非影卫及时赶到……”
“我没事。”江谢爱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力量和温度,心中的恐惧和冰冷被驱散了大半。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气的、决绝的微笑:“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他们轻易得逞了。伤害我的人,伤害我父亲的人,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孙茂,只是第一个。”
杨晨铭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狠厉和坚定,如同看到了一把淬火重生的利刃。他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后怕,更有一种为她骄傲的豪情。他用力回握住她的手,郑重地点头:“嗯,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一起。”
次日早朝,气氛异常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新帝端坐龙椅,虽年幼,但昨日听闻江谢爱遇刺于户部,又接到杨晨铭紧急求见,稚嫩的小脸上也带着一丝凝重。
“陛下,臣杨晨铭,有本启奏!”杨晨铭出列,手持那份凝聚着江谢爱心血和孙茂罪证的密报,声音洪亮,响彻大殿。
“杨卿家请讲。”新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臣昨日接到密报,并经查证属实!”杨晨铭朗声道,将密报高举过头顶,“户部侍郎孙茂,利用职权,勾结不法商贾,伪造票据,贪墨巨额军饷,数额之巨,令人发指!其贪墨款项,更与当年江大人‘通敌’一案中所谓的‘赃款’数额,完全吻合!臣有充分证据证明,当年江大人‘通敌’一案,纯属孙茂等人精心构陷!其目的,便是为了掩盖其贪墨罪行,并借机铲除异己!”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响起,如同炸开的锅!孙茂站在文官队列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瘫倒在地。
“陛下!臣冤枉啊!杨相这是污蔑!这是诬陷!”孙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声音尖利,“杨相与江县主关系匪浅,这是为了给江家翻案,不惜构陷老臣啊!陛下明鉴!”
“污蔑?构陷?”杨晨铭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孙茂,“证据在此!伪造的票据、虚开的回执、凭空消失的‘江南采办处’调拨令、以及与江家‘赃款’数额完全吻合的贪墨记录!条条罪证,铁证如山!陛下,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将贪墨构陷、祸乱国纲的奸贼孙茂,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严加彻查!以正国法,以慰江大人在天之灵!”
他将密报呈给内侍,内侍转呈给新帝。新帝年幼,但看着那密报上清晰的记录和票据副本,再看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孙茂,稚嫩的脸上也浮现出愤怒和震惊。
“好……好个孙茂!”新帝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愤怒,却也有着一丝帝王的威严,“竟敢贪墨军饷,构陷忠良!罪无可赦!来人!将孙茂,打入天牢!抄没其全部家产!三司会审,严查不贷!”
“遵旨!”金吾卫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将瘫软的孙茂拖了下去。孙茂的哭嚎声渐渐远去,大殿内一片死寂。百官看着杨晨铭,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恐惧,也有幸灾乐祸。
“此外,”杨晨铭再次出列,声音沉稳,“孙茂贪墨之巨,致使国库空虚,前线将士补给受损。臣恳请陛下,将抄没孙茂之家产,以及其贪墨款项追回之部分,悉数拨付军中,补充军饷,以安军心!同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江大人‘通敌’一案,既系孙茂等人构陷,恳请陛下,下旨为江家恢复名誉,以正视听!”
新帝毫不犹豫地点头:“准奏!江大人忠心为国,却遭奸人构陷,朕心甚痛!即刻下旨,为江家恢复名誉!追封江大人为……忠勇侯!江谢爱晋封为县主!抄没孙茂家产,补充军饷!退朝!”
新帝拂袖而去。百官跪送,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杨相雷霆手段,一击必杀!不仅扳倒了户部侍郎孙茂,更一举为江家洗刷了污名!江谢爱,这个曾经被流言中伤的“祸水”,如今晋封县主,成了平叛功臣、忠良之后!朝堂的格局,在这一刻,被彻底撼动!
江谢爱站在宫门外,听着宫中传来的旨意,感受着周围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她看着杨晨铭大步走出宫门,阳光落在他挺拔的身影上,镀上了一层金边。她迎上去,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成了。”杨晨铭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斩落荆棘后的释然。
“只是第一步。”江谢爱轻声回应,目光却越过他,望向那森严的宫墙深处,望向慈宁宫的方向。孙茂倒了,父亲的名誉恢复了,但那个“苏大人”,那个藏在宫闱深处的巨大阴影,依旧笼罩着一切。刺客临死前那癫狂的喊声——“苏大人就在身边”——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响。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那风暴的中心,就在这看似恢复了平静的紫禁城最深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包扎好的肩膀,那里传来一阵阵隐痛,提醒着她昨夜的凶险,也提醒着她,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