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令在掌心灼烧,龙纹流动间竟裂开一道细缝。
江谢爱指尖探入,触到半片冰凉的龙纹玉——正是杨子轩疯癫时嘶喊之物。
杨晨铭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别动,玉上有毒。”
暗格深处,一行血字刺目:三皇子景琰,弑父夺嫡。”
朝堂之上,三皇子旧臣突然发难:请殿下验明令牌真伪!”
指尖下的斩首令,那冰冷的玄铁表面,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玉扳指传来的灼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与令牌上流动的龙纹形成一股狂暴的涡流,在她掌心肆虐。每一次龙纹的游走,都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令牌内部被强行撕裂、重组。
江谢爱死死盯着掌心。那流动的暗金光芒,在令牌中央汇聚,形成一个诡异的漩涡。漩涡中心,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如同活物张开的嘴,缓缓裂开!缝隙边缘,流动的龙纹如同被吸引的萤火虫,疯狂地涌入其中,将那黑暗的缝隙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的心跳几乎停滞。杨晨铭那句“它本就属于你”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而户部尚书瘫软在地吐出的“三皇子”二字,更是像冰锥刺入骨髓。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她,比恐惧更原始,比好奇更灼热——缝隙之下,藏着什么?
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压下指尖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指尖探入那道细窄的缝隙。令牌内部冰冷刺骨,与表面的灼热形成诡异对比。指尖在黑暗中摸索,触碰到一个坚硬、光滑、带着一丝熟悉触感的物体。
她猛地将它抠了出来。
半片玉!
触手冰凉,质地温润,边缘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用巨大外力生生掰断。玉质纯净,却因岁月侵蚀和不知名污渍的浸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白色。玉片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正是与斩首令上流动的龙纹、与她玉扳指内刻痕,完全一致的龙形图腾!只是这半片玉上的龙纹,残缺不全,龙首缺失,只剩下扭曲的龙身和残破的龙爪,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残破与不祥。
正是杨子轩在刑部大牢深处,用疯癫的呓语反复嘶喊的“龙纹玉”!
“叔父的毒…龙纹玉…”那凄厉绝望的声音,瞬间在江谢爱脑海中炸响,与眼前这半片残玉重叠。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刑部大牢的阴冷更甚百倍!这玉,为何会在斩首令的暗格里?杨子轩为何对它如此恐惧?它和杨晨铭,和那场前世的噩梦,究竟有何关联?
“别动!”
一声低沉的厉喝如同惊雷,在江谢爱耳边炸响!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攥住了她握着残玉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江谢爱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撞进杨晨铭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笃定或试探,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近乎惊悸的急迫!他死死盯着她掌心那半片残玉,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声音压抑得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
“玉上有毒!剧毒!见血封喉!”
毒?!
江谢爱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她下意识地想要甩开那半片玉,却被杨晨铭铁钳般的手牢牢扣住。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一种急切的安抚,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禁锢。
就在这惊魂未定的瞬间,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被掰开的暗格深处。缝隙被龙纹的光芒照亮,在那玄铁令牌冰冷的内壁上,赫然刻着一行字!
那字迹,是用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液体写就,如同凝固的血痂,在流动的龙纹映照下,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光。每一个笔画都扭曲、潦草,却带着刻骨的仇恨和绝望,深深烙印在令牌之内:
三皇子景琰,弑父夺嫡!
轰——!
江谢爱只觉得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血红占据!
血色宫殿!碎裂的玉玺!染血的剑尖!前世临死前那些破碎的、被痛苦和仇恨淹没的记忆碎片,此刻被这行血字狠狠地串联起来,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在她脑海中疯狂燃烧、爆炸!
三皇子杨景琰!那个前世在她面前,用剑刺穿她心脏的男人!那个将她的家族、她的一切都拖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弑父夺嫡”……这行血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最沉重的铁证,直指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杨晨铭为何要将这柄藏着惊天秘密的斩首令硬塞给她!为何说它“本就属于她”!这哪里是什么贪腐案的刑具,这分明是一把指向皇权核心、指向她前世血仇的钥匙!是杨晨铭布下的一个巨大棋局,而她,江谢爱,被他推到了棋盘最中央,成为了执刀人!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被彻底利用的屈辱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刀,直刺向身侧的杨晨铭。她想质问,想怒吼,想将这半片残玉和这行血字狠狠砸在他脸上!
然而,她的质问还未出口,朝堂之上,死寂被一声尖锐的、带着明显敌意的呼喊打破!
“请殿下——验明令牌真伪!”
声音来自左侧,三皇子一派的一位老臣。他须发皆白,此刻却站得笔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江谢爱手中的斩首令和那半片残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挑衅:
“此令牌来历不明,暗藏玄机,又牵扯前朝旧事!殿下身负钦差之责,执掌此令,若非陛下亲赐,恐难服众!臣等恳请殿下,当众验证此令真伪,以正视听!以安天下!”
“验证真伪!”
“对!验证真伪!”
“请殿下明示!”
三皇子一派的官员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纷纷出声附和,声音此起彼伏,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瞬间冲散了之前因血字而带来的窒息感,将朝堂的气氛推向了另一个更加凶险的顶点!他们的目光,贪婪、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死死锁定在江谢爱手中的斩首令和那半片残玉上。
验证?如何验证?当众掰开令牌,展示那行“弑父夺嫡”的血字?还是展示那半片沾染着剧毒、指向三皇子的龙纹玉?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将这潭水彻底搅浑,将她和杨晨铭,甚至整个朝堂,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江谢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掌心的斩首令冰冷刺骨,玉扳指却灼热得如同要烧穿她的皮肉。那半片残玉,此刻在她手中重逾千斤,边缘的断裂处,仿佛正流淌着无形的毒液,也流淌着前世的血泪。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那些喧嚣叫嚣的官员,越过幼帝惊疑不定的脸,最终,再次落在了身侧那个将她推入这风暴中心的男人身上。
杨晨铭的脸色在流动的龙纹映照下,明暗不定。他扣着她手腕的手,微微收紧,那力道,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又像是在无声地警告。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江谢爱此刻完全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有决绝,有算计,甚至……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痛楚?
朝堂的声浪如同汹涌的潮水,拍打着她脆弱的神经。验证?还是不验证?说出真相?还是继续隐瞒?
每一个选择,都通向悬崖。
而她,江谢爱,手中握着的,是足以颠覆朝纲的残玉,是刻着血仇的令牌,更是杨晨铭那深不可测、步步为营的棋局。
她能感觉到,杨晨铭扣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