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着对雍正说:
“皇上,柔嫔如今身怀龙裔,身份不同往日。臣妾想着,她娘家出身不高,日后皇子出生,母家未免太过单薄。臣妾斗胆,想向皇上讨个恩典,不如为柔嫔抬旗?如此,皇子将来脸上也更有光彩。”
她句句看似为皇子和安陵容的未来考虑,全然一派中宫皇后的雍容气度。
雍正此刻心情正好,又觉皇后所言确有道理,便颔首应允:
“皇后考虑得周全。苏培盛,一并传旨,柔嫔安氏抬入满洲正黄旗,赐姓安佳氏。”
安陵容一惊,声音哽咽,眼中泪光点点,似是激动难抑:
“臣妾谢皇上、皇后娘娘天恩!”
皇后满面笑容地看着她谢恩,亲手将她扶好。
抬位份?抬旗?
这些虚名她此刻全然不在意。
若在以往,见到妃嫔有孕,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除去。
但今时不同往日,三阿哥废了,她手里再无皇子。
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皇子。
至于安陵容……
只有去母留子,将这个孩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从小抚养,让他只认自己为唯一的母亲,他才能成为最稳固的依靠。
皇后看着安陵容苍白却难掩欣喜的脸,心底冷笑。
就让她暂且享受着这虚假的荣光和期盼吧,待瓜熟蒂落之日,便是她这颗棋子失去所有价值之时。
一个“安佳氏”的虚名,换一个未来的皇帝,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皇后又对皇上关切道:
“皇上,柔嫔如今晋了嫔位,按规矩是该独掌一宫,才不失身份体统。臣妾想着,东西六宫可有哪处合宜的殿阁,也好早日为柔嫔拾掇出来。”
雍正还没应声,安陵容微微垂首,语气恭顺道:
“劳皇后娘娘如此为嫔妾筹谋,嫔妾感激不尽。只是嫔妾私心想着,仍愿暂居这储秀宫。惠妃姐姐有生养经验,日常能提点嫔妾许多,莞姐姐和淳妹妹能时常相伴说话解闷,于身心都是极好的。”
她的声音渐低,带着点依赖与羞涩,“嫔妾实在舍不得这份热闹温情。”
雍正听了,朗声一笑,显然颇为受用:
“难为你们姐妹能如此和睦相亲,既然这是你的心意,那便依你,暂且仍住在储秀宫。待日后皇子诞生,朕再为你择一处宽敞明亮的宫殿。”
皇后见状,便也不再坚持,只道:
“皇上,柔嫔既在储秀宫安胎,丽景轩若觉得局促,便将后头的暖阁一并打通了,臣妾一定命内务府收拾得更宽敞亮堂些,一应摆设用度都按一宫主位的份例来,断不能让妹妹受了委屈。”
雍正颔首,对皇后的安排颇为满意:“皇后思虑周全。”
皇后转而叮嘱侍立左右的宫人:
“既如此,你们更需万分精心!柔嫔饮食起居不得有丝毫怠慢,若有半点差池,本宫唯你们是问!”
临行前,皇后像是忽然想起一桩极要紧的事,脚步微顿,转过身来。
对安陵容柔声道:“瞧本宫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倒险些忘了正事。”
她目光落在安陵容纤细的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红色在苍白的肤色衬托下格外醒目,
“这串红玛瑙珠,乃是本宫昔日于佛前祝祷,特意为你求来的,便是盼望着它能助你早日为皇上延绵子嗣,如今果真心愿达成,可见是沾了佛缘,灵验非常。”
她语气慈和:
“如此有佛性的祥瑞之物,既已遂了心愿,便不好再日常佩戴,以免扰了它的清净。合该请回宝华殿中供奉起来,一则酬谢神佛恩典,二则,也好继续保佑你这一胎平安顺遂。”
安陵容闻言,顺从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串红麝香珠从腕间褪下。
浮金双手恭敬地接过,低眉顺眼地快步走到剪秋面前,奉上珠串。
剪秋这才伸手接过,小心地用绢帕托住。
安陵容微微撑起身子,充满了感激之情:
“皇后娘娘为嫔妾思虑周详,恩重如山。此珠能得娘娘如此安排,是它的造化,更是嫔妾与皇儿的福气。嫔妾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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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景仁宫,皇后并未立刻歇息。
在明亮的宫灯下,她亲自将那珠子拈在指尖,一颗颗仔细检视。
色泽殷红均匀,触手温润,与她当初赐下时别无二致。
“去,传个可靠懂药理的嬷嬷来,再仔细验看。”皇后沉声吩咐。
片刻后,一位心腹嬷嬷奉命而来,用银针、清水乃至火燎等隐秘法子再三查验后,恭敬回禀:
“娘娘,此珠确与往日无异,并无不妥之处。”
至此,皇后心中最后一点怀疑才真正烟消云散。
“好,好得很。”她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连这麝香都压制不住的福泽……看来,确是本宫多虑了。”
她对剪秋道:“嘱咐太医院,务必确保安陵容这一胎,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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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都散去,沈眉庄和甄嬛才到丽景轩聚了。
沈眉庄面上仍带着未褪的忧色,她压低了声音道:
“这一步棋走得当真险极。皇后娘娘心思缜密,若非她如今急于求子,乱了方寸,只怕未必能对此般异象深信不疑。”
甄嬛闻言,眼波流转间透着几分狡黠:
“只怕皇后再如何料事如神,也绝想不到,昨夜那划过夜空‘紫微星’,不过是果郡王府上巧匠特制的一盏孔明灯罢了。”
侍立在一旁的寒玉忍不住抿嘴笑起来,接口道:
“还有今日那群喜鹊,真是再争气不过!奴婢按着娘娘吩咐,日日这个时辰去那石榴树下撒它们最爱吃的粟米拌鹿脂,喂了这好些天,可不就养成了习惯?今儿时辰一到,它们便全飞来了,瞧那阵势,怕是半个皇宫的喜鹊都聚拢了!”
甄嬛听得有趣,转向寒玉,假意嗔怪地问道:
“好寒玉!快从实招来,除了粟米鹿脂,你究竟还在那鸟食里偷偷加了什么好东西?”
寒玉忍不住掩口“噗嗤”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
“娘娘圣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奴婢想又兑了些蜂蜜,还撒了一大把炒得喷香的芝麻。那香味,连奴婢自己闻着都馋,何况是那些雀儿?”
沈眉庄思虑更为深远:“这法子妙,但若时日长了,喜鹊只认准储秀宫这一处聚集,反倒显得刻意,恐引人生疑。”
安陵容笑道:
“姐姐放心,妹妹早已吩咐了王德禄,让他拣选几个手脚利落的小太监,将同样的饵料趁人不备时,悄悄撒在各处,想来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能将这群贪嘴的喜鹊引得四散开来。”
几人闻言,都赞许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