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在李静言混沌的脑子里炸开!
若只有弘时这一个阿哥……
这几个字,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反复在李静言耳边回响。
她猛地抬头看向皇后,皇后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她不敢深想、却又让她心跳如鼓的东西。
“娘娘……您是说……”李静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皇后立刻端起那副悲天悯人的面孔,语气严肃地截断她的话:
“本宫什么也没说!妹妹,这话可万万乱说不得!皇子龙孙,皆是天家血脉,关乎国本!只是……”
她话锋一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点拨,
“妹妹你倒是要叮嘱弘时保重身体,这深宫之中,一个阿哥若是身子骨不争气,无法再承欢圣前,那皇上自然也只能将全部心思,放在那唯一康健、稳重的阿哥身上了。”
李静言她看着皇后那张端庄贤淑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她心中疯长——除掉弘历!
只要弘历没了,或者废了,皇上就只有弘时了!
李静言眼神从恐惧迷茫渐渐变得狠厉决绝。
皇后知道鱼儿已经彻底咬钩。
她嘴角噙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温言道:
“妹妹脸色实在不好,快回去歇着吧。记住,万事都要为弘时着想,更要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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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宫闱。
四阿哥弘历突然腹痛如绞,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戕害皇嗣,这是泼天的大案。
雍正震怒,下令彻查。
线索很快指向了齐妃送去的那碗加了砒霜的燕窝羹上。
王德禄消息传来的时候,安陵容、甄嬛和沈眉庄正一同在储秀宫用膳,先是听闻四阿哥中毒,三人俱是一惊。
接着便听到凶手已经落网了,是齐妃。
沈眉庄秀眉紧蹙,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鄙夷:
“这人……怎的如此蠢笨不堪?便是下毒,也不知寻个迂回遮掩的法子,竟这般直眉楞眼地送过去!”
安陵容心中冷笑,李静言倒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行事从来不知拐弯抹角,便是这等杀头的大罪,竟也是让心腹宫女端着一碗明晃晃的毒药就去了,生怕别人查不出是她干的。
这般做派,当真是嫌命太长,堪称阖宫上下破案最为神速的一桩奇事了。
安陵容心头又涌起一股无力与恼怒。
枉费她前世今生都看在眼里,之前借夹竹桃一事,已是敲打过她,叫她远离皇后的蛊惑,莫要自寻死路。
怎的这人竟蠢笨如斯,半点记性不长,终究还是着了皇后的道!
甄嬛急切地看向王德禄:“四阿哥现下如何了?可有大碍?”
王德禄忙躬身回禀:
“回莞嫔娘娘的话,奴才也是听那边传出来的信儿。说是太医们拼了命地施救,总算是没到立刻要命的份儿上。”
他顿了顿,
“可太医也说了,这砒霜最是霸道,入了脏腑,到底是伤了根本元气,眼下……怕是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更别提进上书房念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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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李静言被带来时,已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她已彻底崩溃了。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她扑倒在地,涕泪横流。
皇后端坐一旁,脸上是痛心。
她厉声道:
“李氏!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如此丧心病狂!弘历他也是皇上的骨血!你竟因一己私怨,就行此毒杀皇嗣的禽兽之举?你枉为人母!更不配为妃!”
皇后的话,字字如刀,将李静言的罪行钉得死死的。
雍正脸色铁青,看着地上这个曾经娇憨、如今却面目可憎的女人,眼中只有冰冷的厌恶和滔天怒火。
弘历苍白虚弱躺在病榻上的样子挑战了他作为帝王的绝对权威。
“毒妇!”雍正怒斥,“妒忌成性,心肠歹毒,竟敢谋害皇子!其心可诛!”
李静言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磕头哭喊:
“臣妾一时糊涂!臣妾鬼迷心窍!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开恩!饶了臣妾!看在弘时的份上……”
“你还有脸提弘时?”
雍正暴怒打断她,“有你这样的额娘,是弘时此生最大的耻辱!朕看你只会继续教坏皇子!”
“传旨!李静言李氏,心术不正,戕害皇嗣!罪无可恕!即刻褫夺妃位,降为常在!幽居北五所偏僻院落,无旨终身不得出!三阿哥弘时……”
雍正的目光转向一旁“痛心疾首”的皇后,语气稍缓,
“暂由皇后亲自抚养教导!务必正其心性,莫要再受其生母恶毒心肠之累!”
“皇上!不要啊!弘时!我的弘时!”李静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挣扎着想扑向皇帝,却被太监死死按住拖了出去。
她的哭喊声在森严的景仁宫大殿中回荡,凄厉绝望,最终消失在长长的宫道尽头。
皇后乌拉那拉氏在雍正下旨时,一直保持着沉痛而恭顺的姿态。
此刻她缓缓起身,对着雍正深深一福,语气无比郑重:
“臣妾遵旨。定当竭尽全力,抚育教导三阿哥,不负皇上所托,必使其不负皇长子之尊。”
雍正疲惫地挥了挥手。
皇后姿态端庄地退下。
转身步出养心殿时,午后的阳光照在她明黄的皇后朝服上。
她微微扬起下颌,迎着那刺目的光线,嘴角噙起一个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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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时闻讯,手中书卷惊落在地。
额娘啊!
何时竟生出了这般糊涂心思!
他再顾不得许多,拔足便向西五所狂奔。
门扉紧闭,侍卫横戈相拦。
弘时急道:“烦请通融,容我与额娘说几句话!”
侍卫见是三阿哥,脸上掠过一丝犹豫,手中的戈却并未移开。
就在这迟疑间,弘时已冲出束缚,不顾一切地扑到紧闭的门板上,用尽全身力气拍打起来,嘶声呼喊:“额娘!额娘!”
门内,早已心如死灰的李静言,听得这熟悉的呼唤,猛地从冰冷的地上挣扎起身,踉跄着扑向门边。
隔着那狭窄得几乎透不过光的一线门缝,母子二人的目光终于交汇。
李静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弘时……是额娘对不住你……”
弘时心如刀绞:“额娘!儿本非璞玉良材,您何苦如此!”
此言一出,李静言浑身剧震。
她猛地抬手抹去泪水,声音陡然决绝:
“走!你立刻走!离开这里!从莫再认我这个额娘!我只会是你的拖累!是害你的祸根!”
“不!额娘!”
弘时嘶声力竭,额头抵着门板,指甲几乎要抠进木纹里,“无论怎样,您永远是我的额娘!”
“住口!”
李静言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的额娘,如今是皇后娘娘乌拉那拉氏!只有她才能护你周全,给你锦绣前程!走!快走!”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骤然转过身去,再不敢看那门缝外儿子悲痛欲绝的脸。
单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着庭院深处那片浓重的阴影走去,步履踉跄,却异常坚定。
任凭弘时在门外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喊,如何绝望地拍打着那纹丝不动的门扉……
他的额娘,终究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