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都那巍峨的宫殿里,朱雀门仿若张开的巨口,将里面装点成梦幻之境——
璀璨灯火似繁星坠地,鎏金麒麟模样的灯盏,释放的光芒把御道照耀得犹如白昼般敞亮;
遥远处,太液池边水灯悠悠飘来,沿着曲折的河道前行,好似银河不慎跌落凡间。
中秋夜晚那轮明月,洒下的光辉就像被巧手捻碎了银粉般倾洒下来,在皇宫青石板路上肆意铺展。
将南楚这华丽宫殿映照得通透敞亮,就连空气中也仿佛浮动着晶莹清润的光晕。
今儿个中秋举办宫宴时男宾女眷齐聚一堂,宴会地点选在了含元殿。
那里飞檐翘角、斗拱交错之间,悬挂着一串串如星的明珠,让整座大殿映得珠光宝气。
两旁座席之下,铺展着波斯进献、似繁星耀目的织金锦毯;
那些精致案几之上,摆满用南海绮丽珊瑚雕琢而成、宛如梦幻珍宝般闪耀夺目的酒盏;
西域进贡、好似神秘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夜光杯里,满满盛着色泽恰似暖阳下琥珀般迷人光泽的桂花酿;
芬芳酒香同殿中悠悠熏香相融一处,丝丝缕缕如轻柔的丝带般袅袅飘升。
乐声骤起,二十四位曼妙舞姬身着薄如蝉翼、仿佛云缕轻烟一般缥缈的纱衣,
在那盈盈细腰处系上一条缀满银铃、仿若灵动音符跳动的鲛绡带,踏着《霓裳羽衣曲》优美韵律轻盈旋转。
她们发间的琉璃步摇与殿顶明珠交相辉映,舞动时竟如星河倾泻那般绚烂夺目。
随着鼓点加快,舞姬们突然散开,将中央一座美轮美奂的冰雕月宫缓缓露了出来,
在弥漫萦绕的冰雾之中,恰似清冷孤傲的广寒仙子降临人间。
中秋宫宴极尽荣华,殿里的金烛烧得旺,映得满桌珍馐油光锃亮,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富贵逼人的甜香。
秦景月却跟丢了魂似的,眼珠子在高位上那位斜倚在鎏金蟠龙榻上的蟒袍男子身上,黏着就没挪开过。
那少年大约十五岁光景,脸上还有几分稚气,玉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把玩着鎏金酒盏,骨节分明的手指映着烛火,竟比杯中的琥珀色桂花酿还要透亮几分。
秦朝朝同样注意到了那男子,那张脸瞧着不太对劲,青白交加,活像刚从地府走了一遭。
懂点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纵欲过度。
偏生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正黏在秦景月头上那朵能当凶器的大绢花上,嘴角勾着饶有兴致的笑。
秦朝朝的邻座是镇北将军府的嫡次女邓君悦,和礼部尚书府的嫡次女蓝岑。
蓝岑用团扇挡着脸,跟秦朝朝和邓君悦咬耳朵:
“那是睿王殿下。”
邓君悦眼睛瞟着那位蟒袍少年:
“啧啧,看那腰细的,怕不是一阵风就能吹折?我听我哥哥说他昨儿还在府里跟男宠斗蛐蛐。”
蓝岑压低声音,团扇摇得飞快,
“这算什么?上个月还把三个舞姬锁在房里……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有两个舞姬是横着被抬出来的,听说身上都没一块好肉。”
秦朝朝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上一世,她就听说了睿王男女通吃。
她抬眼看向高位,睿王那双桃花眼还黏在秦景月鬓边的绢花上,眼尾勾着的笑意里,三分玩味,七分势在必得。
秦朝朝又瞥了眼斜对面席位上的秦景月。
这位好姐姐正低着头,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手指绞着帕子,抖得跟打摆子似的。
那点慌乱失措,落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被看得心慌了?偏又每隔三秒就偷偷抬眼瞟睿王。
秦朝朝看着秦景月看睿王时那副又怕又馋的模样,唇边漾开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快得像烛火跳动时闪过的影子。
上一世,秦景月看上了楚乔,先是设计楚乔那冤种和她有了首尾,后又靠眼泪和白莲花演技勾走楚乔的魂。
这一世倒好,刚混了个乡主头衔,攀附上了太后的势力,不好好安分守己。竟敢攀太后唯一的亲儿子,胃口倒是见长。
秦朝朝抬眼时,就见秦景月旁边的王香雪正瞪着自己,那眼神跟淬了毒的针似的,手里银筷把碟子里的豌豆黄戳得稀烂。
秦朝朝懒得理睬,转眼去看睿王,正见睿王从蟠龙榻上直起身,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目光穿过重重人影,再次落在秦景月身上。
这一次,他的视线掠过那朵绢花,在秦景月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泛红的耳垂上。
睿王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像只盯上了肥美的兔子的狐狸。
秦景月恰在此时又悄悄抬了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低下头,肩膀轻轻颤了颤,一副羞怯又心动的模样。
那楚楚可怜的劲儿,简直了,能让石头都生出怜爱来。
旁边的蓝岑都看直了眼,忍不住用团扇肘了肘秦朝朝:
“我的天,朝朝姐姐,你看她那耳朵,红得跟庙里的关公似的,怕是心里正乐开了花呢,这演技不去搭台子唱戏可惜了!”
秦朝朝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却一片清明。
好得很,这戏,倒是越来越精彩了。
如此正好,她倒是省事了,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杀人,并不一定要用刀。
上一世,就是这个姐姐,靠着一副纯良无害,楚楚可怜的模样。
先是勾走了她的未婚夫楚乔,害死了楚王妃,逼迫她退婚不成,竟把她活活烧死。
重来一世,她倒想看看,跟睿王这尊男女通吃的魔王缠在一起,秦景月能有几分好果子吃。
王香雪对秦朝朝的漠视恨得牙根发痒,她在宫门外惹了秦朝朝没讨到好,偏偏这货不记打,这不,她见毛怀瑾离了席,胆子又大了起来。
“有些人就是好命,”
王香雪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过来,
“仗着有几分脸面,就敢在宫宴上摆架子,真当自己是凤凰托生的?”
邓君悦“嗤”了一声,对着秦朝朝挑眉:
“这是哪家的疯狗没拴好?对着咱们龇牙咧嘴的。”
她爹是镇北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她自小受军营的影响,性子洒脱,最见不得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说话跟带了刀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