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每一次吸入都像刀片刮过苏启灼痛的喉咙。他蜷缩在废弃阀门巨大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身体因剧烈的咳嗽而不住痉挛。每一次咳喘,都带出带着铁锈腥气的血沫,星星点点溅在身下污秽的油毡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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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渊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敲打着他的神经,冰冷而恒定。但苏启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声音之间,似乎隔了一层无形的、带着裂纹的毛玻璃。灵魂深处那“空洞的回响”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每一次心跳而扩散,带来一种诡异的“失重感”,仿佛他的存在本身正在从时间的锚点上微微滑脱。他低头看向左手紧握的怀表,墨蓝表盘深处,那几道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细微的裂痕,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些,正随着指针的倒走,极其缓慢地搏动、延伸。
代价。刻下第一道“时间刻痕”的代价,正在侵蚀他的根基。
然而,比这更紧迫的,是来自隧道深处的、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机!虽然“清道夫”被核心节点吸引暂时退去,但苏启毫不怀疑,一旦它处理完那边的事务,或者确认核心无虞,必然会掉头回来,像清理一粒碍眼的尘埃般,将他彻底“修正”!老鬼的警告如同丧钟在耳边回响——他必须离开这节点区域,越快越好!
可往哪逃?地上是警察和可能的管理局眼线,地下隧道深处是核心节点和随时可能折返的猎手。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暂时屏蔽追踪、让他处理伤势、更重要的是……让他尝试理解并控制体内和墨渊中这股正在失控的“污染”力量的地方!
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闪现的火花,猛地撞入他混乱的脑海——“老烟囱”!
那是位于城市边缘工业废弃区的一座巨大、早已停用的钢铁厂旧址。标志性的巨大烟囱如同指向天空的灰色墓碑。那里结构复杂如同钢铁迷宫,废弃多年,被流浪者和各种灰色交易占据,混乱无序,是天然的避风港。更重要的是,那里远离市中心,地下没有检测到强烈的地脉震颤,意味着远离管理局的核心节点!混乱,或许就是对抗绝对秩序的最佳掩护!
目标明确。但如何过去?以他现在的状态,穿越半个城市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在这时,他左手紧握的墨渊,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这一次,震颤并非指向他自身,也非指向隧道深处,而是……指向他刚才刻下第一道“时间刻痕”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指向”那个刻痕本身!
苏启心中猛地一动!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浮现:能否利用这刚刻下的“刻痕”?
它本身是一个污染源,一个时间线上的“伤疤”。但它是否也能……成为一个陷阱?一个针对“清道夫”的、基于时间悖论的逻辑陷阱?
“清道夫”以维护绝对时间秩序为使命,对“污染”和“错误”极度敏感。它追踪目标,本质上是追踪目标在时间线上留下的“痕迹”。而苏启刻下的那个“刻痕”,是一个极其新鲜、带着强烈墨渊污染气息的“错误点”!它就像黑暗中最显眼的一盏红灯!
如果……他能在这个“刻痕”上,附加一个更致命的“诱饵”呢?
一个关于“核心节点安全”的虚假时间信息!
这个念头让苏启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他在玩火!利用墨渊的污染特性,在时间线上伪造信息?这需要更深层次的“刻痕”,更精细的操控,以及……更可怕的反噬!
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为他争取逃亡时间的策略!
赌了!用更深的污染,换取一线生机!
苏启强迫自己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再次将意识沉入墨渊那深邃的墨蓝表盘。灵魂深处的“空洞回响”带来强烈的眩晕和剥离感,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将意志力如同烧红的钢针般刺入其中!他需要感知、定位那个刚刚刻下的、散发着墨蓝与暗红交织气息的“时间伤疤”。
嗡……
墨渊传来回应,表盘深处的银芒亮起,暗红裂痕的搏动似乎加剧了。苏启的意识艰难地“延伸”出去,如同盲人摸索,终于再次“触”到了那个位于主隧道入口附近的“凹点”。它像一个微小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伤口,镶嵌在流淌的时间河床上。
这一次,他不再“凿刻”物理层面的干扰,而是尝试将一股意念,一股带着强烈误导性的“信息流”——“核心节点遭遇高强度污染冲击!优先级:最高!需立即二次净化!”——强行“注入”到这个“刻痕”之中!
这相当于在这个“时间伤疤”上,人为地“涂抹”上一层虚假的、极其诱人的信息“蜜糖”!当“清道夫”被这新鲜强烈的污染气息吸引回来探查时,它第一时间接触到的,不是苏启的踪迹,而是这个被篡改的“刻痕”所散发的、指向核心节点的虚假危机警报!
操作过程痛苦得如同将灵魂放在砂纸上反复摩擦。每一次将虚假信息“烙印”在时间刻痕上,都伴随着大脑被无形刻刀雕琢的剧痛,以及灵魂根基被进一步撼动的剥离感。墨渊的震颤也变得异常剧烈,表盘上的暗红裂痕肉眼可见地蔓延、加深,仿佛随时会崩裂!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这操作被疯狂抽走,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加粘稠。
终于,在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他完成了这危险的“信息涂抹”。那个微小的“时间伤疤”,此刻在苏启的感知中,如同一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扭曲的“信息灯塔”,其核心信息被篡改,散发着虚假的高危警报!
他猛地撤回意识,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咳血,眼前阵阵发黑。墨渊表盘上的暗红裂痕已经变得相当明显,如同蛛网般爬满了小半个表盘,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灵魂的“空洞回响”变得更加清晰,仿佛能听到风从中穿过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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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流逝,代价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成功了……暂时制造了一个“虚时陷阱”——一个利用虚假时间信息构成的逻辑诱饵!
现在,必须立刻离开!
他挣扎着爬起,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剧痛,朝着远离核心节点、通往城西工业区的隧道支路,开始了亡命奔逃。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眩晕,但他不敢停歇。他必须在“清道夫”被那虚假警报吸引过去、并识破陷阱之前,尽可能远离!
就在他跌跌撞撞跑出数百米,拐入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废弃机械的隧道时——
嗡!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极致暴怒的恐怖“存在感”,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兽,猛地从隧道核心节点的方向爆发!那股力量瞬间扫过整片区域,带着一种被愚弄的狂怒!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岩层和黑暗,精准地锁定了……苏启刚刚设下“虚时陷阱”的那个位置!
来了!它回来了!而且被激怒了!
苏启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脚步更快,几乎是在爬行!
紧接着,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意志在接触到那个被篡改的“刻痕”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剧烈的波动!它显然“读取”到了那个被强行注入的虚假信息——“核心节点高危”!
然后,出乎苏启意料的是,那股意志并未立刻转向核心节点,反而爆发出了更加恐怖的、针对性的愤怒!它似乎瞬间就识破了这信息的虚假本质!或者说,它对核心节点的掌控远超苏启想象,根本不会被这种低级的伪造信息所误导!
陷阱……被识破了!而且彻底激怒了它!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精准的、带着毁灭意志的“锁定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跨越空间,狠狠套在了苏启的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清道夫”放弃了探查陷阱,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集中到了对他的追杀上!它正在以一种远超之前的速度,沿着时间线的轨迹,朝着他此刻的位置,逆溯而来!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
苏启亡魂皆冒!他低估了“清道夫”的智能和对核心节点的掌控!陷阱非但没有拖延时间,反而彻底暴露了他的位置和意图,引来了更加疯狂的追杀!
“该死!” 他低吼一声,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潜力,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前方隧道出现微弱的光亮——是通往地面的一个废弃通风井!
生路!唯一的生路!
他扑向那陡峭的铁梯,手脚并用,疯狂向上攀爬!断裂的肋骨摩擦着内脏,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灵魂的剥离感让他几乎握不住冰冷的梯级。但他不能停!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冰冷的杀意正在急速逼近!
就在他即将爬到井口,伸手去推那锈死的铁栅栏时——
嗡!
一股冰冷、绝对的、仿佛能冻结时间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在他身后……降临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但苏启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就在他下方几米处的铁梯平台上,空气……扭曲了。
光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折叠。在那扭曲的中心,一个模糊的、由纯粹流动的银灰色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正在迅速由虚转实!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个人形的光晕轮廓,散发着冰冷到极致的、非人的秩序感和……纯粹的“修正”意志!
“清道夫”!它以本体形态,直接降临了!
苏启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绝望如同冰水般淹没了他!太快了!它竟然能直接进行短距离的空间(或者说时间)跃迁?!
那银灰色的光晕轮廓抬起了一只“手臂”。没有武器,但那“手臂”指向苏启的瞬间,苏启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连同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试图将他从当前的时间坐标上……强行剥离!
“不——!!!” 苏启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头顶锈死的铁栅栏!
轰!哗啦!
锈蚀的铁栅栏竟被他绝望的力量撞开!冰冷的夜风和瓢泼的雨水瞬间灌入!
与此同时!
嗡——!!!
他左手紧握的墨渊,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濒死的绝望和那降临的绝对威胁,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狂暴震颤!表盘上那蛛网般的暗红裂痕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远比之前“刻痕”时更加凶猛、更加混乱、带着墨渊本源污染和某种被激发凶性的力量洪流,毫无保留地、如同失控的火山般,顺着苏启的手臂,朝着下方刚刚凝聚成型的“清道夫”光晕轮廓,狠狠轰击而去!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实体,而是直接冲击时间流!它带着墨渊的污染特性,试图强行在“清道夫”降临的这一点上,制造一个更大范围的、混乱无序的“时间湍流”!
轰!!!
无声的碰撞在时间层面爆发!
苏启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狂暴的力量对撞瞬间撕裂!他眼前一黑,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下方那银灰色的光晕轮廓在狂暴的墨蓝与血红色湍流冲击下,剧烈地扭曲、波动,其稳定的形态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而它指向自己的那只“手臂”,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迟滞了零点几秒!
就是这零点几秒!
苏启的身体在剧痛和冲击中失去了平衡,从通风井口翻滚而出,重重摔落在外面冰冷湿滑、堆满工业废料的泥地上!瓢泼大雨瞬间将他浇透!
他顾不上剧痛,连滚带爬地挣扎站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不远处那片如同钢铁森林般耸立的、巨大的“老烟囱”厂区废墟的阴影之中!
在他身后,通风井口内,那扭曲的光线和狂暴的能量波动瞬间平息。
那银灰色的光晕轮廓,依旧稳稳地悬浮在铁梯平台上。
它缓缓地“抬起手”,仿佛在“凝视”着自己刚才被那混乱湍流冲击过的“手臂”部位。在那里,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墨蓝色污染印记,如同跗骨之蛆般,正试图侵蚀它纯粹银灰的光晕。
它那没有五官的“面孔”,似乎转向了苏启消失的厂区方向。
冰冷的、绝对的意志,如同寒潮般扩散开来。
锁定,并未解除。
但猎杀,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