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脚刚踏进废墟,石像便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雕刻出的空洞眼窝,而是真正亮起的血光,像是从地底深处被唤醒的某种存在。它原本交叠在胸前的双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外,一道暗红色的波纹自其胸口扩散开来,直扑林羽面门。
冰熊王低吼一声,巨掌横扫,寒霜瞬间凝结成墙,将那道波动挡下。可霜墙只撑了片刻便龟裂崩解,碎屑如刀片般四溅。
“别硬接!”林羽一把拽住冰熊王后退半步,指虎表面泛起微光,体内冰火之力随之流转一圈,强行压下识海中骤然涌上的刺痛感。他刚才那一瞬,分明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之上,脚下是断裂的武器与残破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杆断裂的长枪,枪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一缕缕扭曲的黑雾。
幻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他知道,这不是残留记忆。
这是冲着他来的。
“这石像不对。”林羽盯着那尊静止不动的身影,声音压得很低,“它刚才释放的是精神冲击,带有引导性。不是防御机制,是陷阱。”
冰熊王鼻孔喷出两股白气,赤白瞳孔紧锁石像:“正常守护像只会识别血脉或能量频率,不会主动攻击持有权柄者。除非……有人改写了它的核心指令。”
林羽没再说话,而是缓步绕向井口。
裂痕遍布的符文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的力量侵蚀过。他蹲下身,用指虎轻轻碰触其中一道裂缝。金属与刻痕接触的刹那,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传导而上,如同活物般试图钻入他的经脉。
指虎内部的魂核结晶微微一震,那股寒意立刻被截断,反向吞入。
林羽闭眼,捕捉那一瞬间的信息流。
不是纯粹的死气,也不是普通的邪魂波动。它更接近一种契约类的能量烙印,带着明确的控制意图——就像有人在死去的灵魂上打下标记,让它们无法安息,只能服从命令。
“亡灵契约。”他睁开眼,语气沉了下来,“史莱克藏书阁里提过,百年前有个邪魂师组织专门研究这种手段,能把战死者转化为‘活葬傀’,连魂环都能被他人抽取使用。”
冰熊王眸光一缩:“那种技术早该失传了。”
“但有人重新捡起来了。”林羽站起身,目光扫过四周倾颓的石柱,“而且不止是研究。他们已经在这里动过手了。这些符文原本是用来镇压炎魔残念的,现在却被用来反向引导死气,形成一个隐蔽的能量回路。目的不是破坏,是渗透。”
他指向井口旁一块尚未完全碎裂的石板:“看那里。”
石板表面本应刻着封印阵图,如今却被一层薄薄的黑色物质覆盖,像是某种生物组织在岩石上生长。那些纹路虽被遮掩,但仍能辨认出部分走向——它们正围绕井口形成一个逆向循环阵列。
“这不是临时布置的。”林羽伸手,在距离黑膜几寸处停住。热量从下方不断涌出,可那层黑膜却冰冷刺骨。“布置者对极北之地的地脉结构非常熟悉,知道哪些节点可以借用,哪些区域容易被忽略。他们甚至利用了旧祭坛本身的能量流向,把死气伪装成自然逸散的寒流。”
冰熊王缓缓走近,低头嗅了嗅那块石板,鼻腔猛地一皱:“有味道……像是烧焦的骨头混着腐叶,还有一点铁锈。”
林羽没有纠正它提到的“铁锈”。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魂力被污染后的特有气息,常见于长期接触死魂器的邪魂师身上。
“他们来过不止一次。”他说,“第一次可能是试探,找到薄弱点;第二次加固了这个回路;第三次……已经开始往地下注入某种载体了。”
“载体?”
“能让死气扎根的东西。”林羽收回手,指虎表面浮现出一层极淡的灰痕,转瞬又被冰火之力净化,“就像播种,光撒种子不行,还得有土壤。他们需要一个能承载亡灵契约的‘根’,才能让这片区域彻底沦为他们的据点。”
冰熊王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望向洞顶。
那里原本应该布满寒晶,此刻却有大片区域变得浑浊发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灵气。
“如果真是这样……”它的声音低沉下去,“他们选的位置很准。旧祭坛下面是三处地火交汇点,上方又是极北寒流的必经通道。一旦完成转化,这里就能同时汲取阴阳两极的能量,成为最适合孕育死灵体的温床。”
林羽点头:“所以他们不怕暴露。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再进一步,整个东部冰原都会开始自发产生死气。到时候,就算我们毁掉这个据点,污染也会继续蔓延。”
空气一时凝滞。
风从废墟缺口灌入,卷着雪粒打在石柱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林羽盯着那口冒着热气的深井,脑海中浮现出系统曾经提示过的几个关键词——【死灵转化】、【魂兽暴动事件】、【异常签到波动】。他一直以为那些只是零散的警告信号,现在才明白,它们指向的是同一件事。
有人在系统性地侵蚀极北之地。
而这个人,不仅了解这里的地形与能量结构,还清楚如何绕开天然屏障和古老禁制。
“不是普通邪魂师能做到的。”他低声说。
冰熊王看了他一眼:“你是说……背后有组织?”
“比组织更麻烦。”林羽握紧拳,指虎嗡鸣一声,“是有脑子的人在指挥。他知道什么时候动手最安全,知道怎么伪装痕迹,也知道我们发现后会先查哪里。这不是莽夫行为,是布局。”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晶片。
那是他在史莱克图书馆翻阅古籍时顺手带出来的残页拓印,记载了部分关于“幽冥殿”的信息。当时只觉得名字古怪,没多在意。现在回想,那上面提到的仪式阵法,竟与眼前这个逆向封印阵有七分相似。
他将晶片贴近井口边缘尚未被污染的一角,轻轻按了下去。
微弱的蓝光一闪而过。
晶片上的纹路与地面残阵短暂共鸣,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图案: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跪在祭坛前,双手捧着一块泛着幽光的骨片,头顶上方悬浮着一具无面躯壳。
图像只维持了一瞬便消散。
但林羽看得清楚。
那骨片的形状,与他曾在资料中见过的“冰属性极致躯干骨”极为接近。
他心头一沉。
对方的目标,恐怕不只是建立据点。
他们想复活某个东西。
或者,重塑某个存在。
“你看到了什么?”冰熊王察觉到他的异样。
林羽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到石像前。
它依旧站立不动,血目熄灭,仿佛刚才的攻击从未发生。但林羽注意到,它交叠的双手中,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此刻竟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曾被藏在里面,后来被人强行取走。
他伸出手,指尖沿着裂缝滑过。
冰冷,粗糙,末端有一丝极细微的震动,像是残留的能量脉冲。
这不是石料本身的问题。
这是人为留下的接口。
“他们在测试。”他喃喃道,“用石像做媒介,试验如何远程激活被植入的死气节点。这块石像本来是守护者象征,现在却被改造成信号中继点。只要触发条件满足,它就会自动释放精神干扰,阻止外来者靠近核心区域。”
冰熊王沉声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已经是失败的结果?”
“不。”林羽摇头,“是成功的结果。他们已经完成了初步部署。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时机,引爆整个网络。”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指虎。
表面光洁如初,但内里魂核结晶仍在微微发热,像是在警惕什么。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必须查清这条线的源头。
但他不能贸然行动。
对手不是靠蛮力能解决的存在。
这是一个擅长隐藏、耐心布局的人。
每一个动作都经过计算。
每一步推进都有后手。
林羽深吸一口气,将晶片收好。
他走到井边,俯身查看那口深不见底的竖井。热气蒸腾,可在这片极寒之地,本不该有如此持续的高温输出。唯一的解释是,下方的地火通道已被人为拓宽,甚至可能连接了其他能源。
“他们需要大量热能。”他说,“不只是为了维持死气活性,更是为了融化某些被冰封的东西。”
冰熊王眯起眼:“你是说……”
“他们在解冻某个实体。”林羽直起身,目光冷了下来,“而且,那个东西,原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最后看了一眼石像,转身走向出口。
脚步未停,声音落在风里:
“我要回一趟史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