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引线嘶嘶作响,火星如毒蛇吐信,已舔舐至密室尽头。
死亡,只有一瞬之隔。
刘公公狰狞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血衣卫的刀锋离李寻欢的咽喉只有三寸。
但就在这一瞬,李慕白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索命的火星,也没有理会颈间的寒意,他的脚,只是轻轻踩下了地板上第三块青砖的右端。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足以改变一切的机括响动。
紧接着,整片地板毫无征兆地向下翻陷!
“轰——!”
上方的火药几乎在同时轰然炸响!烈焰奔腾,气浪狂卷,碎木砖石如雨般砸落!灼热的气流和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吞噬了整个书房!
但下方,却是另一番天地。
四人——李慕白、李寻欢、谢颜、黑衣人——随着翻板直坠而下,落入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甬道。几乎在他们落下的同时,头顶传来沉重的扎扎声,一块巨大的断龙石轰然落下,严丝合缝地封死了入口,将上方那地狱般的火海与轰鸣彻底隔绝。
黑暗,瞬间笼罩。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泥土和霉菌的气息钻入鼻腔。
死里逃生。
但危机并未解除。
四双眼睛在黑暗中彼此警惕,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李寻欢的指尖还扣着飞刀,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那个本应躺在冰冷棺椁中的人——李慕白。
他的父亲。
“父亲…你真的没死?”李寻欢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这变故,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厮杀都要惊心动魄。
李慕白静立于黑暗中,身影轮廓依稀可辨。他轻轻拂去衣袍上的尘土,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
“死?”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疲惫,“有时,活着比死更难。但有些事,活着才能做。”
“金蝉脱壳…”谢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轻笑,却也有一丝被算计的冰冷,“好一个李老尚书!连幽冥鬼姥和九千岁都被你骗过了。让我们所有人以为密钥和秘密都随你进了棺材…实则,你才是最大的钓饵。”
“不仅是钓饵,”李慕白的目光似乎扫过众人,“也是请君入瓮的铒。刘公公和他的血衣卫…此刻想必已为他们的忠心殉葬了。”
黑衣人呼吸一滞,似乎想到什么,嘶声道:“那…那真正的…”
“真正的密钥所在,”李慕白打断他,语气陡然锐利,“岂是尔等所能觊觎?”
话音未落,黑暗中劲风骤起!
那黑衣人竟毫不迟疑,猛扑向李慕白!五指如钩,直掏心口!他拼死也要抢到那唯一的希望!
但他快,有人更快!
一道寒光,如暗夜流星,无声无息却凌厉无匹地掠过!
“呃!”黑衣人闷哼一声,扑势顿止,踉跄后退,手臂上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飞刀颤巍巍地钉入泥壁,刀柄兀自轻晃。
李寻欢挡在李慕白身前,指尖寒芒再现。
“谁也不能动他。”李寻欢的声音冷如坚冰。无论父亲有多少秘密,有多少算计,此刻,他只是一个儿子。
谢颜静立一旁,眸中光华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方才那一刀的速度和精准,让她也暗自心惊。
李慕白看着儿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欣慰、愧疚、决然…最终归于沉寂。
“走吧。”他淡淡道,“这条密道通向城外。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他率先转身,向黑暗深处行去。
李寻欢沉默片刻,收起飞刀,紧随其后。
谢颜轻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那黑衣人捂住伤口,喘息片刻,终是不甘地咬牙跟上。
四人默然行走在幽深的地底,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回荡。
身后,是焚尽一切的烈焰和葬送野心的坟墓。
前方,是更深沉的黑暗和未卜的前程。
李寻欢的心中,惊涛骇浪稍平,却涌起更多迷雾。
父亲假死布局,所谋为何?
九千岁、幽冥教、狐影门、西域金刚门…究竟卷入多深?
那真正的密钥,又到底是什么?
一层又一层的迷雾,才刚刚揭开一角。
路还很长。
刀也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