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歇,风未止。
断崖边,血腥气混着潮湿的泥土味,被风卷着,吹向漆黑的深渊。
李寻欢站在冷峻汉子的尸体旁,沉默良久。方才那石破天惊的暗金一刀,以及师父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却又迅速被压下。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龙啸云惊魂稍定,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对手,又望向李寻欢,眼神复杂难明。那最后一刀决绝的反杀,以及黑暗中那不可思议的援手,都让他对这位结义兄弟有了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敬畏与…疏离感。
“李兄弟…方才…”他再次开口,试图探寻那暗金流光的来历。
“先离开这里。”李寻欢打断他,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追杀者虽退,但随时可能引来更多人。他蹲下身,毫不避讳地在冷峻汉子的尸体上仔细翻查。
除了些散碎银两和一面刻着诡异云纹的黑色铁牌(与天尊相关无疑),再无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李寻欢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柄奇形的弯刀上。
刀身弧度诡异,靠近刀柄处,刻着一个极细微的、几乎与刀身花纹融为一体的标记——一个圆圈,内部点着一个小点。
与老鹰峡黑风寨木柱后的标记,一模一样!
李寻欢拿起弯刀,手指拂过那个标记,眼神锐利如刀。
这标记,果然是某种特定身份的象征。是师父留下的警告?还是天尊内部更高层级的标识?
“有什么发现?”龙啸云凑过来,也看到了那个标记,眉头紧锁,“又是这个记号!它到底代表什么?”
李寻欢不答,只是站起身,提着那柄弯刀,走到崖边,望向北方沉沉的夜色。
“他们从北面来。”他忽然道。
“何以见得?”龙啸云不解。
李寻欢举起弯刀,刀身映出微弱的天光:“你看刀锋上的磨损痕迹,以及靴底沾带的泥土颜色…与南边不同。他们追踪我们至此,说明我们走的路线,碰巧撞上了他们南下的路径。”
他的观察细致入微,眼神锐利如刀,已能于寻常痕迹中窥见不寻常的路径。”
龙啸云恍然,随即振奋:“北上!他们的来路,或许就是线索所指的方向!那个‘孙’姓之人,说不定就在北边!”
他的思路直接而迫切,一切指向复仇。
李寻欢却想得更深。天尊的人南下做什么?是为了接应黑风寨的残局?还是…另有更重要任务?比如,继续搜寻师父汪小闲?
他将弯刀收起:“走。沿他们来的方向,反向追查。”
两人不再停留,沿着泥地上那些尚未被雨水完全冲刷掉的、指向南方的模糊足迹和车辙印记,反向向北而行。
这条路,比他们之前走的更加荒僻,人烟罕至。
天色微明时,他们在一条岔路口停下了。
足迹和车辙在这里变得混乱,分向了不同的方向。
一条通往更深的群山,另一条则蜿蜒通向远处一个依稀可见的、规模不小的集镇轮廓。
“怎么办?”龙啸云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目光扫过地面,忽然蹲下身,从一丛荆棘旁,拾起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块撕裂的、质地精良的黑色绸布碎片,上面用金线绣着半个模糊的、与弯刀上相似的圆圈标记!
它挂在那里,像是匆忙赶路时被树枝刮落。
而这块碎片的指向,正是那条通往集镇的路径。
“去镇上。”李寻欢捏着那块碎布,语气笃定。
这痕迹,太像是故意留下的了。又是一个诱饵?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咬钩。
龙啸云自然无异议。
越靠近那集镇,路上渐渐有了零星的行人。看到他们这两个满身泥泞、带着兵刃、眼神锐利的外乡人,都纷纷侧目,避之不及。
集镇入口,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
“孙家集”。
孙?!
李寻欢和龙啸云的目光瞬间撞在一起!
难道那个关键的“孙”,并非一个人名,而是一个地名?一个…由孙姓族人掌控的集镇?
集镇上人来人往,看似平常,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些精悍的汉子看似闲逛,目光却不时扫视着进出集镇的要道,神情警惕。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外松内紧的戒备。
李寻欢将弯刀用破布裹了,背在身后,压低斗笠。
“小心行事。”他低声对龙啸云道。
两人如同滴水入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孙家集的人流之中。
但他们能感觉到,自踏入这集镇的第一步起,就有无数双眼睛,从暗处投来了审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