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数据炼金术中,萃取出的发现,像一簇骤然点燃的火焰,在柯景阳心底烧得灼热而急切。那枚刻着银杏纹路的K线徽章、“云顶之巅”的隐秘聚会、“新月价值50”的神秘名单,还有小雨模型,反向锁定的蛛丝马迹,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他需要印证,需要指引,更需要那位如父如师的老人,王叔,为他拨开这层层缠绕的迷雾。
夜色已深,新月城的街巷,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唯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柯景阳踩着微凉的夜风,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到王叔的住处。那是一间藏在老巷深处的小屋,常年堆着泛黄的财经旧报纸,推门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中药味,那是王叔常年调理身体的气息,熟悉又安心。
屋内,一盏老旧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线洒在书桌前。王叔正戴着老花镜,弓着背坐在藤椅上,枯瘦的手指捏着钢笔,颤抖着在笔记本上,描画着复杂的波浪线,那是他研究了,一辈子的股市走势图,即便退休多年,也从未停下。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柯景阳身上,习惯性地染上一丝温和的笑意。
“叔!你快看这个!”柯景阳没等喘匀气,几乎是冲到书桌前,双手捧着手机,将拍下的“银杏K线”徽章照片,凑到王叔眼前,语气因兴奋而微微变调,“我去了‘云顶之巅’!他们在里面提到了‘银杏会’,还有一份叫‘新月价值50’的名单!小雨的模型,已经反向锁定了,几个关联账户,这绝对是,他们操纵市场的关键线索……”
他的话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半,却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王叔脸上的温和,在看清手机屏幕上,那枚徽章的瞬间,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柯景阳,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是无法磨灭的痛苦,藏在眼底的褶皱里;还有一丝近乎敬畏的战栗,让老人的身体都微微绷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啪嗒”一声,王叔手中的钢笔,猛地一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墨痕,像一条狰狞的黑蛇,瞬间破坏了,满页规整的波浪线。
“你……你从哪里看到这个的?!”王叔的声音不再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干涩与沙哑,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近乎严厉的惊恐,“你去了‘云顶之巅’?你回应了他们的邀请?”
柯景阳被王叔突如其来的反应,震慑住了,先前胸中燃烧的兴奋,瞬间冷却下来,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低声道:“我……我没回应邀请,是混进去的,还录了一些他们谈话的片段……”
“胡闹!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王叔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台灯晃了晃,发出“嗡嗡”的轻响。他本就不好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苍老的脸颊涨得通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柯景阳连忙上前,想替他拍背顺气,却被王叔一把推开,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退到了门边。
老人扶着桌沿,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徽章,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充满了忌惮与恐惧。
“银杏会……它根本不是什么俱乐部,它是一个……一个烙印!一个诅咒!”王叔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它在十年前就解散了?不!它只是藏得更深了!藏到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藏到了资本流动的最深处,藏到了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阴影里!”
他突然抬起手,死死抓住柯景阳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勒得柯景阳胳膊生疼,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停下!景阳,你听叔一句劝,立刻停下!”王叔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把你听到的、看到的、录到的一切,全都忘掉!从现在起,离这件事远一点,越远越好!再也不要碰,再也不要提!”
“为什么?”柯景阳皱紧眉头,挣扎着想要解释,“他们正在计划,操纵新月城的股市,我们已经拿到了初步证据,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一定能……”
“证据?”没等柯景阳说完,王叔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那笑声里满是绝望,听得柯景阳心头一紧,“你以为‘证据’能扳倒他们?当年……当年多少人手里握着,比你这更确凿的‘证据’?结果呢?”
老人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刻骨铭心的痛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年代:“有人走在大街上,突然就‘意外’失踪了,再也没回来;有人一夜之间身败名裂,公司破产,家人离散;最好的结局,就是像我这样,被他们打断了腿,毁了名声,只能躲在这小屋里,靠着几副中药苟延残喘,活成一个没人记得的废人!”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眼神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不是普通的庄家,景阳。他们是编织蛛网的捕食者,而我们,连网里的飞虫都算不上。”王叔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你现在碰到的,只是这张网最边缘的丝线,轻轻一碰就以为抓住了关键。可你不知道,再往深了走,你会发现这张网,缠住了新月城的金融命脉,缠住了各大媒体,缠住了顶尖律所,甚至……缠住了那些,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权力核心!”
他看着柯景阳,眼神近乎哀求,枯瘦的手微微颤抖:“收手吧,景阳。就当是为了我这把老骨头,别再去碰‘银杏会’了。那潭水,深得不是你能测量的;里面游着的,也不是普通的鱼,是真正的蛟龙,是能一口把你,连骨头都吞下去的怪物!”
昏黄的灯光下,王叔惊恐而疲惫的面容、桌上那道刺眼的扭曲墨痕、还有他话语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像一盆冰冷的凉水,对着柯景阳,先前熊熊燃烧的斗志,当头淋下。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连窗外的夜风,都似乎带着一丝寒意,吹得柯景阳心头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