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师那惊天动地的一跪，
一声震彻殿堂的“请道祖重开大道”。
整个上清宫大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十佬，如同被施了某种定身术，僵在原地。
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同一句话：张之维，那个如同神只般，横压异人界六十载的绝顶存在，竟然跪在了这个年轻人面前？
这比天塌下来，还要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
风暴中心的李道然，一动不动，什么话也没说。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儿，平静地接受了这位“天下第一”的稽首大礼。
在众人眼中，这是理所当然。
道祖，当然受得起世间任何人的一拜，就算是天师也不例外。
可在李道然自己看来……
他的腿早就软了，根本挪不动半步，纯粹是被吓得。
这一刻，他的演技飙到了极致。
老天师缓缓直起身。
他脸上泪痕未干，可那双苍老的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透彻，充满了坚定。
就像在沙漠里跋涉了近百年，渴到极致的旅人，忽然找到了传说中的绿洲。
那份压抑许久的迷茫和困顿，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找到了全新道路的狂热与虔诚。
他对着李道然，再次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接着转身，迈步，重新回到高台之上。
但他没有坐下。
他没有回到那个属于“天师”的宝座。
他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弟子，恭恭敬敬地，侍立在宝座的一旁。
这个动作，无声，却无比清晰地，再次向殿内所有人表明了他的态度。
从现在起，在这位“道祖”面前，他张之维，只有弟子之礼，再无天师之尊。
殿内的十佬们，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撼中，一点点找回了自己的心神。
每个人的表情，都复杂得难以形容。
陆瑾老爷子满脸通红，激动得嘴唇直哆嗦。他看向李道然的眼神，早就超越了对前辈高人的崇敬，简直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爷爷。
他死死攥着拳头，强忍着没当场跟着老天师一起拜下去。
“老天师竟然……他竟然！”陆瑾低声嘟囔，声音带着哭腔。
一旁的王蔼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陆老头，你现在开心了？瞧你这副样子，恨不得立刻抱大腿。”
陆瑾没理会王蔼的嘲讽，只是自言自语：“通天箓的秘密，八奇技的根源……或许，或许都能从这位身上找到答案！”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会儿，等会儿一定要找个机会单独拜见。
风正豪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幻莫测。
他作为十佬中最擅长审时度势的枭雄，此刻迅速收敛了心中的震撼，大脑以恐怖的速度运转。
“老天师的态度，就是整个道门的态度！他都俯首称臣，这个‘道祖’的身份，再也没人能质疑了！”
他眼神扫过殿中众人，嘴唇微动，像是在无声自语。
“对抗？不可能了。天下会所有的战略，都必须围绕着这位‘道祖’来调整！”
“不，不只是调整……必须立刻转为顺从，甚至是迎合！”
风正豪的眼神从之前的试探与警惕，瞬间转变为一种无比的炙热。
他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在这场即将席卷异人界的大变革中，为天下会争取到最有利的位置。
“吕老，你那位‘道祖’，可真是让人看不透。”风正豪忽然转向吕慈，声音压得极低。
吕慈的眼中，那股阴鸷和忌惮，此刻已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甚至带有一丝痛苦的困惑。
他没听清风正豪的话，只是喃喃低语：“无……怎么会是‘无’？我的明魂术，不可能错！”
他的“明魂术”，可以窥探人性的根本。
可就在刚才，他试着对那个年轻人使用时，看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情感，没有记忆。
就是一团纯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道”。
这彻底颠覆了他对“人”和“灵魂”的所有认知。
“这不是人……更不是什么怪物。”吕慈痛苦地摇了摇头，“这到底是什么？”
他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功法，产生了怀疑。
陈金魁清了清嗓子，看向对面的牧由：“牧老哥，你我虽然平时立场不同，但今日这事……你怎么看？”
牧由扶了扶眼镜，眼神复杂：“我能怎么看？张老天师都做了这个表率，我们还能如何？这事大了去了。”
金凤婆婆眉头紧锁，低声对肖自在说：“小肖，我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等场面。你觉得……是真是假？”
肖自在两眼放光，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兴奋：“真假有何区别？这比看戏有意思多了！如果他真的是，那这异人界可就太刺激了！”
其他几位十佬也各自交换着眼神，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都明白，从今天起，异人界的权力结构、游戏规则，都将要被彻底改写。
这场面就像是一锅滚烫的开水，忽然被人揭开了盖子。
有人心惊胆战，有人狂喜欲仙，有人则陷入了对自身认知的全面崩塌。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侍立在旁的老天师，沙哑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新生般的坚定。
“今日问对，到此为止。”他扫视了一圈殿内的十佬，“诸位在此稍歇，容老朽……安顿圣驾。”
“圣驾”二字，再次从他口中说出，让十佬们的心脏又是一抽。
“老天师，您确定……这般妥当？”王蔼终究是没忍住，他声音颤抖地问了一句，带着一丝不甘和质疑。
张之维眼眸微抬，看向王蔼，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王蔼，我已言明，吾意已决。”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无须再议。你若有疑问，可以问我，但无需质疑‘圣驾’。”
王蔼被这一眼看得心中一凛，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低下头，不再吭声。
张之维重新走下高台，来到李道然身边。
他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姿态之恭敬，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李道然还能说什么？他除了点头，什么也做不了。
他迈开已经有些发麻的腿，在老天师的亲自引领下，向大殿后方走去。
路过殿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已经吓傻了的张楚岚。
张楚岚接触到他的目光，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