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宁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先把这套拳打熟。”
沈墨的语气不容置疑。
“记住,基本功在于日积月累,不是一朝一夕。你新兵连的首要任务,是跟上所有训练进度。”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刀:
“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加练,影响了白天的正常训练。要是让我发现你拖了连队后腿......”
未尽的话语里透着冷硬的警告。
苏婉宁立即挺直脊背,声音清脆的保证:
“明白,连长!绝不会拖新兵连后腿。”
沈墨点了点头,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他话锋突然一转:
“你那套拳,养生尚可,但临阵对敌,太慢。”
话音未落,他毫无征兆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如电,直探苏婉宁咽喉!
苏婉宁瞳孔一缩,几乎是凭借本能,脚下向后一滑,同时抬起手臂格挡。
正是五禽戏中“鹿抵”的架势,只是被沈墨拆解重塑后,少了几分圆融,多了几分迅疾。
然而沈墨的攻势快得超乎想象。
他探出的手在中途猛地下沉,变爪为掌,闪电般扣住了她格挡的手腕,顺势向侧后方一拉。同时,他的左脚悄无声息地绊向她作为支撑的重心脚。
苏婉宁只觉得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传来,下盘瞬间被破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看清楚了?”
沈墨在她倒地前松开了手,语气依旧平淡。
“刚才我用的,和‘猿提’‘熊晃’的发力原理类似,但更直接。战场上,没人会等你摆好架势。”
苏婉宁稳住身形,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震撼。
沈墨刚才那一下,简洁、粗暴、有效,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纯粹为制服与摧毁而生。
“你的问题在于,招式是散的,缺乏连接,更缺杀气。”
沈墨一针见血。
“从明天开始,除了练拳,我教你近身格斗的基础。”
他摆出一个简单的格斗起手式,身体微侧,双拳一前一后,目光锐利如鹰。
“记住几个核心:护住中线,保持移动,攻击要害。眼睛、喉咙、肋下、裆部……用你全身最坚硬的部位,攻击对方最脆弱的地方。”
“今天就到这。”
沈墨看了眼腕表,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训练讲究循序渐进,一口吃不成胖子。回去抓紧休息,保持体力。”
苏婉宁用力点点头,迅速擦去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她深知前路艰难,不仅要跟上大部队的进度,更要在此之上变得更强,强到足以面对任何挑战。
就在沈墨准备转身的瞬间,她突然上前一小步,声音清晰而迅速:
“连长,我还有个想法,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
沈墨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眉头微蹙,目光再次扫过腕表:
“说。抓紧时间。”
“您刚才教的‘格挡反击接肘击’,发力轨迹是不是和‘熊晃’接‘虎扑’的内劲儿有点像?都是先收再放,短促爆发。”
沈墨看向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教过不少兵,能这么快将新旧知识主动联系、触类旁通的,她是第一个。
“原理相同,但用法不同。”
他压下那点意外,维持着表面的冷硬。
“一个求快准狠,一个重势沉力。你演示一下你理解的‘内劲儿’。”
“是!”
苏婉宁应声,沉腰坐胯,回想沈墨强调的发力要点,将“熊晃”的沉稳与“虎扑”的迅捷尝试融合,一记肘击猛地顶向虚空——
动作比之前明显流畅,带起了细微的风声。
沈墨看着,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嘴上却依旧严厉:
“形有了,神还差得远。‘虎扑’的意是扑杀,不是让你比划样子。重来!想着你面前真有一头猎物!”
苏婉宁认真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演练。
这一次她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模仿着沈墨平时的“杀气”,动作幅度猛地加大。
结果……
因为发力过猛,收势时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晃了两下,差点把自己绊倒,最后手忙脚乱地扎了个马步才勉强站稳。
“......”
沈墨看着她从杀气腾腾到手忙脚乱的瞬间转变,他沉默两秒,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兵......
理解力是到位了,但这肢体协调性……
还得再练。
苏婉宁站直身体,有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报告连长,下次注意,保证不把自己晃倒。”
沈墨瞥了她一眼,没接这话茬,直接进入下一个项目:
“现在,假设我刚从背后锁住你脖颈,演示我教你的挣脱反击。”
苏婉宁立刻进入状态。
沈墨刚模拟性地用手臂圈住她颈部,她就迅速反应,低头、缩颌、一手扒拉“桎梏”,另一手肘部后顶,同时脚下狠踩,动作流程完全正确。
沈墨刚想点头,却听到她一边执行动作,一边小声快速地复盘口诀:
“低头缩颌护气管,扒拉抓手不能乱,肘击踩脚找机会,重心下沉猛扭转……”
他听着这跟念实验步骤似的实战口诀,动作不由得僵了一瞬,那股无奈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这姑娘……
真是用搞科研的脑子在练格斗。
“停。”
他松开手,语气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复杂。
“口诀记牢是好事,但真到用时,靠的是身体反应,不是靠背课文。再来一遍,把脑子放空,让身体记住它!”
“是!”
苏婉宁从善如流。
接下来的训练中,类似的情景又发生了数次。
当苏婉宁试图将复杂的力学原理套用在简单的直拳发力上时,沈墨沉默地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到了嘴边的理论纠偏,只硬邦邦地扔下一句:
“想那么多干什么?先打出来!”
当她完美格挡了示范攻击,却因为角度计算得过于“精确”而失去了最佳反击时机时,沈墨终于忍不住,再次扶额:
“这是打架,不是做实验,没有百分百的完美时机!有破绽就要立刻上!”
苏婉宁每次被点出问题,都毫无挫败感,反而眼睛越来越亮,立刻改正:
“明白了连长!是我想岔了。”
“下次不会了连长!”
态度好得让人没脾气。
夜色渐深,操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人。苏婉宁浑身湿透,发梢都在滴水,却依然眼睛发亮。
沈墨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回去用热毛巾敷敷手臂,要不,明天有你受的。”
\"是!谢谢连长!\"
苏婉宁敬礼时差点没站稳,连忙收起晃动的脚跟,一溜小跑消失在夜色中。
沈墨摇头失笑,头疼。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表情突然凝固。
23:17。
“......完了。”
想到要写的那份《关于夜间加训超时的情况说明》,沈墨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他长叹一口气,认命地朝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