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案初步审结的密报,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昼夜不停,直送京城。
养心殿内,灯火长明。
北静王水溶奉召急入,君臣二人对着贾环呈上的密报及附带的暗账抄本、首要案犯口供,神色皆凝重无比。
“盐运副使王显仁、漕帮江淮香主、私盐枭首李奎…人证物证俱在,倒卖官盐二十万引以上,贪墨税银逾数百万两…
好!好一群国之蛀虫!”皇帝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数字,气得手指发抖,猛地将密报摔在御案上!
“陛下息怒!”北静王忙躬身道,“幸得贾环机敏果决,深入虎穴,方能一举揭破此骇人巨案!如今首恶已擒,证据确凿,正可借此雷霆之势,彻底肃清扬州盐务积弊!”
皇帝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却愈发锐利如刀。他重新拿起那份口供,指着其中一行字,沉声道:
“王叔,你来看…李奎、王显仁皆供称,其上还有一‘京中贵人’,被尊称为‘侯爷’…为其提供庇护,分润巨利…”
北静王凑近细看,眉头紧锁:“是…臣也注意到了。然…‘侯爷’?京中袭爵侯府…有数家。会是哪一家?”
皇帝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缮国公石家?齐国公陈家?治国公马家?他们倒台不过数月,余党星散,自顾不暇,焉有余力、有余财遥控千里之外的扬州盐务?
更遑论能让盐运副使、漕帮香主如此死心塌地,尊称一声‘侯爷’!”
北静王神色一凛:“陛下圣明!臣…亦觉蹊跷。石光珠等人伏诛后,其余勋贵皆被严查监控,若有此等能量,早已被骆良侦知。此‘侯爷’…恐非彼‘侯爷’!”
皇帝缓缓踱步,声音低沉却带着冰冷的压力:“是啊…朕原本也疑是那些旧勋残余,然细思之下,其势已颓,难有如此手段。
能轻易操控盐运使司二品大员、纵横漕运、吞下数百万两赃银而数年不露破绽…此人之权势、之能量、之隐秘…绝非寻常勋贵可比!”
他猛地停步,看向北静王:“王叔,你久在朝堂,依你之见,京中…还有哪位‘侯爷’,有此等能耐?有此…胆量?!”
北静王心中剧震,脑中飞速闪过几个名字,却又不敢妄下断言,只得谨慎道:“陛下…此事…干系重大,未有实据,臣不敢妄测。”
皇帝目光如炬,逼视着他:“是不敢测…还是…不愿测?”
北静王背上瞬间渗出冷汗,跪倒在地:“臣…万死!”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扶起他:“王叔请起。朕非疑你,只是…此事背后,恐隐藏着一条…朕从未察觉的大鱼!”
北静王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陛下之意…”
皇帝重重一拳砸在案上:“查!给朕一查到底!骆良不是已在扬州了吗?令他暂缓押解人犯回京!就以扬州为据点,依据现有线索,给朕深挖细查!
撬开王显仁、李奎等人的嘴!朕要知道,那个所谓的‘侯爷’,究竟是谁!其在朝中、在地方,还有多少党羽!这扬州盐税,究竟养肥了多少魑魅魍魉!”
“陛下…”北静王迟疑道,“若…若真涉及位高权重之人…恐…”
皇帝厉声道:“恐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挖朕的墙角,蛀朕的江山!
此事…由你亲自督饬骆良去办!用锦衣卫最可靠的人!所有密报,直送朕前!不得经任何人之手!”
“臣…遵旨!”北静王深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肃然领命。
“还有,”皇帝眼神莫测,“贾环…此次立下大功,然其年轻位卑,此番便让他从旁协助骆良,多听多看,少言慎行。核心之事暂不必让他触及过深。”
北静王心中一动,陛下这是既要用人,又要防人?他不敢多问,只道:“臣明白。”
皇帝疲惫地挥挥手:“去吧。朕…等你们的消息。”
北静王躬身退出养心殿,夜风一吹,只觉通体冰凉。
陛下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对贾家贾环也起了戒心!
北静王的密令以最快速度送达扬州。
废弃演武堂内,贾环与骆良接旨,皆感意外。
“暂缓回京?深挖‘侯爷’?”贾环眉头微蹙,看向骆良,“骆佥事,陛下此意…”
骆良面色凝重,低声道:“大人,陛下…怕是疑心此案背后,另有惊天隐情。且…陛下特意叮嘱,由下官主导深查,大人…从旁协助。”
贾环沉默片刻,淡然一笑:“既是圣意,自当遵从。本官年轻识浅,正需向骆佥事多多请教。该如何查,骆佥事吩咐便是。”
骆良忙道:“大人言重了!下官岂敢!还需大人鼎力相助!”
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再审王显仁!李奎所知有限,王显仁身为盐运副使,必是核心人物!定知那‘侯爷’真实身份!”
贾环点头:“正该如此。然…王显仁老奸巨猾,恐非李奎可比。”
骆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大人放心!到了北镇抚司手中,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得开口!”
审讯室内,王显仁被五花大绑,虽面色灰败,却仍强作镇定。
骆良亲自讯问:“王显仁!你身为朝廷命官,监守自盗,倒卖官盐,贪墨巨万!
如今东窗事发,还不将你背后主使之人,那位‘侯爷’,供认出来!或可…求陛下开恩,免你家人死罪!”
王显仁浑身一颤,眼中闪过恐惧,却仍咬牙道:“下官…下官不知什么‘侯爷’…一切…一切都是下官利欲熏心,与他人无涉…”
“冥顽不灵!”骆良冷笑,“看来…是非要见识见识我诏狱的手段了!”
他一挥手,两名缇骑抬上一具狰狞刑具…
不到半个时辰,王显仁便已血肉模糊,精神彻底崩溃。
“招…我招…是…是…”他气息奄奄,声音微弱。
骆良凑近细听。
贾环立于一旁,面无表情。
只听王显仁断断续续道:“是…是…忠顺…亲王府…的长史…牵的线…‘侯爷’…指的是…是…是王爷…本人…”
忠顺亲王?!
骆良与贾环闻言,脸色骤变!
竟牵扯出一位…当朝亲王?!
骆良强压震惊,厉声追问:“可有凭证?!”
“有…有…往年…分润…银两…皆是通过…王府…在…通州…的粮庄…洗白…账目…皆有…记录…在…在我书房…暗格…”
骆良立刻派人飞马去取!
贾环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忠顺亲王!陛下之叔父,素来低调,不问朝政,竟…竟是扬州盐案的最大幕后黑手?!
此事已远超想象!
若查实必将引发朝野巨震!
他看向骆良,骆良也正看向他,两人眼中,皆是无比的凝重与…凛然。
【叮!剧情惊天逆转!盐案幕后主使指向‘忠顺亲王’!任务进入‘极度高危’的‘涉及皇族’阶段!各方势力平衡即将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