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卫旧案中那挥之不去的疑云,如同一根尖刺,始终扎在贾环心头。
他虽无确凿证据,但那种系统性的、被巧妙掩盖的资源流失模式,以及其与柳家、与二皇子之间若隐若现的关联,让他嗅到了巨大的危险气息。
尤其是在北境骤然烽烟四起、肃州卫“意外”溃败的当下,这种不安感愈发强烈。
他不能坐以待毙。在协助三皇子处理公务之余,贾环寻了个由头,秘密拜访了王子腾的府邸。
书房内,烛火摇曳,贾环将自己的疑虑和盘托出,重点强调了肃州卫旧案与当前边患之间可能存在的诡异联系。
王子腾听罢,抚须沉吟良久,浓眉紧锁。他久经沙场,又执掌兵部,对边军情弊和朝堂诡谲有着更深的洞察。他沉声道:“环侄儿,你所虑不无道理。
肃州卫之败,败得太巧,太快。柳擎天是老将,即便遭遇突袭,也不该如此不堪一击,除非…”他眼中精光一闪,“除非是故意放水,甚至…引狼入室!”
这个猜测与贾环不谋而合,两人心中俱是一沉。
若真如此,那二皇子所图,恐怕就不仅仅是制造混乱,掩盖证据这么简单,其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可怕的阴谋——比如,借刀杀人,甚至…里应外合!
“舅父,”贾环压低声音,“京营出征,京城防卫空虚。侄儿担心…有人会趁此机会,行险一搏。我们…不得不防。”
王子腾重重一拍桌案:“不错!必须留有后手!”
他站起身,踱步片刻,决然道:“这样,明面上,韩滔、周猛两员悍将随我出征,以安某些人之心。
暗地里,我让他二人各精选五百绝对可靠、身手矫健的老兵,伪装成民夫、商队,分批悄悄潜回京城!此事需绝对机密,连兵部档案都要做妥帖!”
“舅父英明!”贾环心中稍安,韩、周二将勇猛忠诚,有他们暗中潜回,无疑是一支奇兵。
但他仍觉不够稳妥,又道:“此事…是否可与北静王爷通个气?王爷在勋贵中威望甚高,若能得其暗中支持,把握更大。”
王子腾略一思忖,点头道:“可!北静王爷是明白人,且向来支持陛下。我明日便寻机去拜会他。”
次日,王子腾依计而行,与北静王密谈。北静王闻讯,亦是震惊不已,事关社稷安危和京城稳定,他当即表示,会暗中联络一些信得过的老牌勋贵,密切关注京城动向,必要时可提供助力。
一切安排妥当后,贾环寻了个陛下精神稍好的时机,通过戴权求见。
在养心殿弥漫的药香中,贾环跪在龙榻前,并未直接提及二皇子或具体阴谋,而是以担忧京城防务为名,委婉禀报:
“陛下,京营精锐尽出,北境战事未卜,京城防务难免空虚。
臣…与王尚书及北静王爷商议,以为当此非常之时,需格外警惕,谨防宵小之辈趁虚而入,惊扰圣驾及京城安宁。
故…已做了一些未雨绸缪之备,如加强五城兵马司夜间巡查,提请锦衣卫密切监控京畿要道等,恳请陛下圣裁。”
皇帝靠在榻上,浑浊的目光在贾环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
贾环这番话,看似是臣子尽忠职守的建议,但皇帝何等人物,立刻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贾环这是在暗示京城可能有变,并且他们已经有所准备!
皇帝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喘息稍定后,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嗯…你们…有心了。京城安危…确是重中之重。”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戴权,吩咐道:“戴权,传朕密旨…令骆良…加派更多人手,监控各王府、官邸及…京中所有可疑人员动向。
还有五城兵马司…你再花精力盯着,没有朕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
“老奴遵旨!”戴权连忙应下。
皇帝又看向贾环,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托付:“贾环…你…很好。下去吧…好好…辅佐泓儿…”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贾环深深叩首,退出了养心殿。他心中明白,陛下虽然病重,但头脑依旧清醒,甚至…可能比他们看得更远,布局更早。
他们所做的,陛下或许早已料到,甚至…安排了更深的后手!比如骆良的锦衣卫,比如对五城兵马司的绝对控制。
这看似平静的京城之下,一场围绕最高权力的暗战,已然拉开了序幕。一方是二皇子赵毅,勾结外敌,调虎离山,暗藏私兵,图谋发动雷霆一击。
另一方,则是以三皇子赵泓为核心,贾环、王子腾、北静王等人暗中辅佐,甚至可能还包括了病重皇帝布下的更深棋局。
韩滔、周猛的潜回,骆良的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戒备…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张开,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场兄弟阋墙的最终对决,胜负之数,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