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的青睐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将贾环彻底照进了贾府权力舞台的中央,再也无法隐匿于阴影之中。
暖阁里依旧温暖,但贾环却觉得四周无形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密集、更复杂。
贾政待他,明显不同了。考较学问时,不再是单纯的训诫和挑剔,偶尔会就某个经义难点,真正与他探讨几句。
虽依旧严苛,却隐隐有了几分“父子论道”的意味。份例用度再无半点克扣,甚至偶尔会有小厮送来贾政赏下的新墨或古籍,虽不算珍贵,却意义非凡。
【叮!目标贾政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66(认可)。隐性状态‘学业关注’持续强化。】
然而,这骤然的“得宠”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激起了无数反应。
王夫人虽被禁足佛堂,其影响力却未彻底消散。
周瑞家的等人依旧在府中行走,看向贾环的眼神淬着冰,偶尔与贾环在廊下相遇,那躬身行礼的姿态里,藏着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怨毒。
更明显的是来自贾赦、邢夫人一房的微妙态度。
往日里,他们几乎当贾环不存在,如今却似乎“热心”起来。邢夫人竟打发人送了两回时新果子来,话里话外透着“都是老爷的儿子,原该多亲近”的意思。
贾赦甚至在一次家宴上,当着贾政的面,拍着贾环的肩膀,哈哈笑着对贾政说:
“老二,你如今可是两个儿子都出息了!环儿这学问,我看将来必有大造化!不比宝玉差!”
这话看似夸奖,实则字字挑拨,将贾环直接架到了火上烤。
贾环只能愈发谦卑,对任何“好意”都表现出惶恐不安、不敢承受的姿态,心中却冷笑连连。
这群人,无非是想看他与宝玉斗得更狠,想看二房内乱,他们好从中渔利。
这日,贾环被贾政叫去,言及北静王府又递来帖子,并非请教学问,而是邀请贾政过府赏鉴新得的一幅古画,
帖子上竟特意提了一句“若府上环世侄得暇,亦可同来品鉴”。
贾政将帖子递给贾环,目光深沉:
“王爷青眼,是您的体面,亦是贾府的体面。届时谨言慎行,莫失礼数。”
“儿子明白。”贾环恭敬接过,心跳却不由加快。这是真正踏入顶级权贵圈子的机会!
但也是巨大的危险——一言一行,都将被无限放大。
正当他凝神准备之际,丫鬟小螺悄悄递来一张揉得极皱的纸条,是赵姨娘设法传出的。
上面只有歪歪扭扭一行字:“防琏二,凤丫头,恐不利。”
贾环眼神一凝。贾琏和王熙凤?他们终于也要坐不住了吗?
王熙凤与王夫人同气连枝,自不必说。
贾琏……这个往日只知寻花问柳的纨绔兄长,见他崛起,恐怕也深感威胁,尤其是贾赦那明显“抬举”他的举动,更可能刺激到贾琏。
他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就着烛火烧掉。兵来将挡罢。
赴宴那日,贾环穿着半新不旧却浆洗得极其干净的青衫,举止沉稳,跟在贾政身后,低调谦逊。
北静王府花厅内,名士云集,器宇轩昂。
贾政与众人寒暄,贾环便垂手侍立其后,并不多言,
只在北静王问及他时,才谨慎答话,言必称“家父教导”、“王爷谬赞”,将一切光彩都归功于父亲和王爷,自己只做个聆听受教的学生模样。
他的表现显然赢得了北静王的赞赏,几位清客也微微颔首。
然而,贾环却敏锐地察觉到,席间有一位面容清瘦、眼神锐利的中年文士,屡次将目光投向他,那目光中带着审视,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经人介绍,方知此人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李大人,以刚正不阿、言辞犀利着称。
宴至中途,品鉴古画,众人皆赞画工精妙、意境高远。
李御史却忽然开口,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贾环:
“此画气象磅礴,然细观之,笔力稍显稚嫩,锋芒过露,欠些沉稳。恰如少年人,偶得佳句,便易生骄矜之气,还需岁月磨砺,方知内敛之道啊。”
这话看似评画,席间却有几道目光微妙地飘向了贾环。
贾环心下一凛,知是敲打,亦或是试探。他立刻起身,躬身道:
“李大人所言极是。小子近日读书,亦深感此理。学问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些许微末之得,不过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唯有沉心静气,日夜砥砺,方不负长辈期望于万一。”
他态度恭谨,言辞恳切,将自己放得极低。北静王抚须微笑,看了李御史一眼。李御史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懂得自省,便是好事。”
【叮!应对权贵场合考验成功!宿主‘城府’‘应变’小幅提升。获得北静王‘沉稳知礼’评价。】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但贾环背后却惊出了一层细汗。这京都名利场,果然步步惊心。
回府后,贾环越发谨慎,深居简出,只埋头读书,对外界一切“抬举”和“关注”都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淡漠。
这日傍晚,探春竟主动来了他的暖阁。她神色有些复杂,屏退左右后,沉默片刻,方道:“环弟,你近日……风头太盛了。”
贾环为她斟茶:“三姐姐何出此言?”
“树大招风。”探春压低声音,
“我听闻……琏二哥哥前日吃酒,醉后与人抱怨,说……说老爷如今眼里只有你个庶出的,倒把他这嫡出的长孙和宝玉哥哥都撇一边了
还说,你如今攀上了北静王府的高枝,眼里怕是更没这些兄弟了……”
贾环手指微微一紧。贾琏果然开始散播舆论了!
探春看着他,眼中有一丝难得的担忧:
“还有……凤姐姐那边,虽沉寂着,但周瑞家的近日往那边跑得勤
环弟,你如今虽得了父亲青眼,但根基尚浅,有些人……你不得不防。”
贾环沉默片刻,点头:“谢三姐姐提点。弟弟从未敢忘本,更不敢有半分逾矩之心。只是……人在家中坐,祸亦可能从天降。”
探春叹了口气:
“你明白就好。总之……万事小心。”
她顿了顿,似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开口道:
“另外……林姐姐……自那日后,似乎病了许久,昨日才见好些……她……她问起过你那次在北静王府的事。”
黛玉?贾环一怔。
送走探春,贾环心绪难平。贾琏与凤姐的敌意已然浮现,李御史那莫名的冷眼……这府里的明枪暗箭,比他想象的更为密集。
他踱步到窗边,望着暮色中沉寂的贾府,楼阁亭台,依旧繁华,却仿佛处处藏着噬人的漩涡。
【警告!检测到多方潜在敌意:贾琏(嫉妒)、王熙凤(旧怨)、李御史(缘由未知)。生存环境复杂度提升!】
系统的警告音冰冷地印证了他的预感。
就在这时,小厮若烟匆匆进来,脸色发白,手里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三爷……刚才不知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贾环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行打印体般的陌生字迹:
“风月宝鉴,照见的可不只是美人。贤侄好自为之。”
风月宝鉴?!
贾环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不是原着中那面害死贾瑞的镜子吗?
这留言是什么意思?是警告?威胁?还是暗示他某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已被察觉?
他猛地攥紧纸条,心脏狂跳。
这看似花团锦簇的崛起之路,底下竟是如此暗潮汹涌,杀机四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尽的夜空。
看来,他得加快速度了。
必须在那些潜藏的敌人彻底联合起来、将他吞噬之前,找到更强大的护身符,或者……抓住足以反制所有人的把柄。
夜,还很长。而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积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