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离开驿站,继续向西。越往前走,官道越发破败,两旁的原野也愈发荒凉。
途中,他们遇到的逃难人群也越来越多。起初只是三三两两,后来便成了拖家带口、绵延不绝的流民队伍。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空洞而麻木,如同被驱赶的羊群,漫无目的地向着东方蹒跚而行。孩童的啼哭、老人的呻吟、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主事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催促车队加快速度,尽量不要与流民发生接触,以免生出事端。士兵们也紧绷着脸,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
张生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一切。他看到一位母亲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路边向过往的行人乞求一点食物或药物,却无人理会;他看到几个地痞流氓模样的无赖,趁机勒索流民中稍有姿色的女子,引来一片哭嚎和怒骂,却无人敢管;他还看到一队身着华丽服饰、显然是某个宗门或家族的车队,对那些挡路的流民毫不留情地挥动马鞭,呵斥驱赶,视人命如草芥。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无力感在张生心中翻涌。他能轻易斩杀凶悍的血狼骑,却无法改变这沿途所见的人间惨剧。个体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和深植的规则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这些人……我们能为他们...?。”佳琪看着窗外,眼圈微红,手中的治疗灵光下意识地亮起,却又黯然熄灭。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救不了这成千上万的流民。
刘雁也收起了往日的活泼,小脸紧绷,忿忿不平:“那些混蛋!就知道欺负弱者!有本事去前线杀蛮子啊!”
熊霸闷哼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也只能重重砸在车厢壁上,发泄着心中的憋闷。
就在车队驶过一片较大的流民聚集地时,张生的目光忽然一凝。他注意到,在那些麻木绝望的人群边缘,有几个身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他们虽然同样衣衫破旧,但行动间似乎还保留着一丝警惕和秩序,并且……他们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官军的视线。
更让张生在意的是,其中一人的手臂上,缠绕着肮脏的布条,但布条边缘露出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一种不正常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紫色纹路,那纹路散发出的气息,竟让他体内的火星本源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不是共鸣,而是一种……排斥与警惕?
那是什么?伤病?还是……某种诅咒或邪术?
张生下意识地就想下车探查,但车队并未停留,快速驶过了那片区域。当他再回头望去时,那几个身影已经被人流淹没,消失不见。
“怎么了,生哥哥?”刘雁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什么。”张生收回目光,眉头微紧。刚才那一瞥带来的感觉,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涟漪。那暗紫色的纹路,给他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与那萨满骨符上的黑暗能量似乎同源,却又更加隐晦和……具有侵蚀性。
他肩头的银夜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紫眸睁开一条缝,瞥向流民远去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吼。
“你也感觉到了?”张生神念问道。
“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银夜的声音带着一丝嫌恶,“很淡,但确实存在。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地‘污染’。”
污染?张生心中凛然。难道蛮族的背后,还隐藏着更诡异的存在?这西疆的战事,恐怕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加复杂。
车队继续前行,将那片流民和其携带的疑云甩在身后。但张生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出现,就不会轻易消失。那暗紫色的纹路,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预示着一场可能席卷更多生灵的灾难,正在悄然蔓延。
而他,似乎已经被卷入其中。
前方的道路依旧漫长,而隐藏在这战乱之下的阴影,也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笼罩在车队上空,也笼罩在张生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