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日复一日地向西行进,皇都的繁华与喧嚣早已被抛在身后。官道逐渐变得狭窄破败,青石板被颠簸的车轮和兽蹄磨得光滑,缝隙里长出顽强的杂草。两旁的景色也从富庶的平原村镇,变成了起伏的丘陵和略显荒凉的原野。
沿途的驿站,成了车队休整补给的重要节点。这些驿站大多由夯土和木材建成,围有简易的栅栏,插着仙朝的旗帜,但守军数量稀少,且大多面带疲色,装备也显得有些陈旧。
每次进入驿站,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像张生他们这样执行任务的学院弟子或宗门修士,大多神情倨傲,被驿站官员小心接待;有押送物资的官兵,浑身风尘,大声吆喝着卸货喂兽;更多的是逃难的流民,拖家带口,衣衫褴褛,蜷缩在驿站的角落或外面的草棚里,眼神麻木而绝望,等待着渺茫的安置或仅仅是下一顿糊口的食物。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牲畜的腥臊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压抑气息。
张生看到,一位同行的、出身显赫家族的年轻修士,因为驿站提供的茶水不合口味,便对着唯唯诺诺的驿丞大发雷霆,将其斥责得头都抬不起来。那修士身旁的奴仆更是狐假虎威,对驿站里的普通兵卒和流民呼来喝去,仿佛他们只是低贱的蝼蚁。
这种赤裸裸的等级压迫,让张生微微蹙眉。他能感觉到身旁熊霸拳头握紧的嘎吱声,以及刘雁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佳琪则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怜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张生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传承记忆里不知来自哪个世界的诗句。即便是在这拥有超凡力量的仙朝,底层的苦难依旧如此真实而刺目。这与流云城的相对平和截然不同,皇权与门阀的阴影,在这里投射得更加清晰。
离开驿站,继续前行。窗外的风景时而秀美,山峦叠翠,溪流潺潺,但张生敏锐地察觉到,越是往西,天地间的灵气就变得越发稀薄和紊乱。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丰沛的灵脉锁在了东方。这对于需要灵气修炼的修士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怪不得边军战力受限,在这种环境下长期驻守,修为能不退步就不错了。”张生心中暗忖。他对这片土地充满了好奇。为何灵气分布如此不均?是天然的地势灵脉所致,还是……人为?
途中,他们也遇到过几支小规模的蛮族游骑在远处山脊上窥探,但对方似乎忌惮车队的规模和有修士坐镇,并未靠近袭击,只是如同阴影般缀着,带来无形的压力。陈主事每次看到那些黑影,脸色都会白上几分,催促车队加快速度。
这一日,车队在一处位于山谷间的较大驿站停下过夜。夜色降临,篝火在驿站空地上燃起,驱散着寒意和黑暗。士兵们围着火堆啃着干粮,低声交谈,话题总离不开前线的战事和家里的亲人。
张生四人没有待在为他们准备的单独房间,而是坐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听着风声和远处的狼嚎。
“生哥哥,你说……我们能打赢吗?”刘雁难得收起了嬉笑,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火焰,轻声问道。连她都感受到了这越来越沉重的氛围。
熊霸哼了一声:“怕什么!来多少俺捶多少!”
佳琪则比较理性:“蛮族熟悉地形,个体战力强,又有妖兽助阵,确实不好对付。关键在于朝廷能否及时调配足够的资源和精锐。”
张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篝火,望向驿站外漆黑的荒野。像是……流寇?或者,是一些在战乱中失去约束、趁机作乱的散修?
这条路,越往前走,水似乎越深。
就在这时,驿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一支小队深夜抵达。张生抬眼望去,只见几名穿着打扮不像官兵也不像寻常修士的人,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汉子冲了进来,焦急地呼喊着驿丞。
“怎么回事?”陈主事也被惊动,连忙上前询问。
那几人中为首的一个汉子,脸上带着刀疤,气息彪悍,沉声道:“我们是‘黑水商会’的护卫,护送商队前往西疆,路上遭遇了‘血狼骑’的袭击!商队……商队完了!只有我们几个拼死逃了出来!这位兄弟是我们在路上救的边军斥候,他好像有重要军情!”
血狼骑?正是张生他们此次任务的目标!
张生眼神一凝,立刻起身走了过去。刘雁三人也紧随其后。
那名奄奄一息的斥候被平放在地上,佳琪立刻蹲下身子,手中泛起柔和的白光,开始检查伤势。那斥候胸前有一道狰狞的爪痕,深可见骨,显然不是普通蛮族所为。
“是……是妖兽……和蛮族……混合的小队……”斥候艰难地睁开眼,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往……‘黑风涧’方向……去了……人数……不少……有……萨满……”
话未说完,他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黑风涧?张生迅速在脑海中的地图上找到了这个位置,那是一片地势险要、易于埋伏的峡谷地带,距离他们目前所在并不算太远。
陈主事脸色发白:“血狼骑竟然渗透到这里了?还和妖兽混编?这……”
张生与刘雁、熊霸、佳琪交换了一个眼神。
夜幕下的驿站,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