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警觉地问。
没有回答。
“秀梅?”我提高声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是沉默。
我抓起铁棍,猛地打开车门:“秀梅!”
手电光束扫向车后。秀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对着我。
“你他妈吓死我了!”我松了口气,“怎么不说话?”
她仍然没有反应,就像一尊雕塑。
我小心地走近:“秀梅?”
当我走到她身后,伸手要拍她肩膀时,她突然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扩张,几乎看不到虹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巴微微张着,一丝口水从嘴角流下。
“秀梅?”我轻声唤道。
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但又好像没真正在看我。
我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秀梅!你怎么了?”
她的身体僵硬,像木偶一样随着我的动作晃动。我用手电照她的眼睛,瞳孔对光线没有反应。她像是被勾了魂,只剩下一具空壳。
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魈鸣会勾魂——老辈人的话在我脑中回响。
“秀梅,看着我!”我拍打她的脸颊,稍微用力了些。
她眨了一下眼,然后又是一下。慢慢地,一种意识的光芒回到她眼中。她聚焦在我脸上,困惑地皱眉。
“你...你干嘛打我?”她问,声音虚弱但清晰。
我长舒一口气,几乎瘫软在地:“你刚才...好像中了邪一样。一动不动,怎么叫都没反应。”
秀梅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就听到一种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有人在哼歌,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紧张地环顾四周。树林静悄悄的,但那种寂静让人不安。太静了——虫鸣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我们得离开这里。”我说着,拉起秀梅的手,迅速回到车上。
发动引擎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我调转车头,向原路返回。
“不是要走这条路吗?”秀梅问,她看起来仍然有些恍惚,但已经好多了。
“那些东西可能在路口等着。”我说,“我想起前面不远有个守林人的旧小屋,我们先去那里躲一晚,天亮再走。”
秀梅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不时通过后窗向外看,仿佛担心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
开了不到十分钟,手电光照出了一栋小木屋的轮廓。那是以前守林人用的,现在已经废弃多年,但结构应该还完整。
我把车停在屋前,关掉引擎。突然的寂静让人心悸。
我们拿起手电和铁棍,小心地走向木屋。门没锁,只是虚掩着。我推开门,一股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小屋内部很小,只有一间房,角落里有个简易炉灶,一张破旧的小桌,和一张木板床。窗户积满了灰尘,几乎看不清外面。
“今晚就在这儿凑合吧。”我说着,把门关上,然后用一根粗木棍抵在门后当作门闩。
秀梅坐在木板床上,床发出吱呀声。“有信号吗?”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摇摇头,“没有。”
我也检查了自己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们并排坐在床沿上,谁也没说话。手电放在桌上,光束朝向天花板,在屋内投下朦胧的光晕。外面偶尔传来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每一次声响都让我们紧张地望向门口。
“你说...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秀梅突然轻声问。
我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山里的某种动物...”
“动物?”秀梅嗤笑一声,但笑声里没有欢乐,“你见过哪种动物会像那样?它们简直...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我无言以对。她说得对,那绝不是普通的野生动物。那些苍白的身体,黑洞般的眼睛,非人的移动方式,还有那勾魂的鸣叫声——这一切都超出了常理所能解释的范围。
“老一辈说的可能是真的,”秀梅的声音更低了,“山里有魈,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是山中的精怪。它们不害命,只勾魂。被魈鸣勾去魂的人,会自己走向悬崖,就像被催眠一样。”
我想起秀梅刚才的状态,不禁打了个寒颤。“你刚才...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秀梅思考了一会儿:“像是有人在哼歌,很轻很柔,听不清调子,但让人特别困,特别想睡觉...”
她突然停住,眼睛睁大了:“你听!”
我屏息倾听。起初什么也没有,然后,远远地,似乎传来了那种哼歌声。非常轻微,若有若无,但却让人莫名地产生困意。
“堵住耳朵!”我急忙说,“不要听!”
我们都用手指堵住耳朵,但那声音似乎能穿透阻碍,直接钻进大脑。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头脑昏沉,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不!”我猛地站起来,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秀梅已经眼神迷离,身体微微摇晃。我赶紧摇醒她。
“不能待在这里!”我说,“那声音在靠近!”
我抓起手电,走到窗边,擦开一块玻璃上的灰尘,向外看去。
月光下,树林边缘站着几个苍白的身影。它们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面向木屋。那诡异的哼歌声正是从它们那里传来的。
更令人不安的是,我看到其中两个身影正缓缓走向悬崖方向,而它们身后跟着几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步履蹒跚但坚定地跟着那些苍白的身影。
“天啊,它们是在...”秀梅也看到了,声音颤抖。
“它们在带人去悬崖。”我感到一阵寒意掠过脊背。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但出路被堵住了。那些东西虽然没靠近,但显然知道我们在这里,正在用那种催眠的声音试图引诱我们出去。
“怎么办?”秀梅问,已经完全清醒,脸上写满恐惧。
我环顾小屋,目光落在那个简易炉灶上。“烟囱,”我说,“也许我们可以从烟囱出去。”
炉灶的烟囱直通屋顶,虽然狭窄,但应该能容一个人通过。最重要的是,屋顶上可能够高,能够避开那催眠的声音的影响。
我迅速拆掉炉灶上的铁板,露出烟道。里面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陈年烟灰的气味。
“我先上去,然后拉你上来。”我说着,率先钻了进去。
烟道狭窄,我只能勉强向上爬。里面满是积灰,每动一下就有大量灰尘落下。我听到秀梅在下面咳嗽。
终于,我的头碰到了烟囱顶部的挡板。用力推了几下,挡板松动了,最后被完全推开。我探出头,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月光如水银般洒在屋顶上。我环顾四周,那些苍白的身影仍然站在树林边缘,但数量似乎增加了。它们面向小屋,那种诡异的哼歌声仍在持续。
我伸手下去,拉住秀梅的手,费力地把她拉了上来。我们并肩坐在屋顶上,高度让那催眠的声音减弱了许多,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现在怎么办?”秀梅问,“我们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我望向我们的货车。它停在小屋前约二十米处。如果我们能突然冲下去,快速上车,或许有机会冲出去。
但那些东西就守在周围,我们一下屋顶就会暴露在它们的催眠声中。
“需要制造点噪音,”我突然想到,“大的噪音,能掩盖那哼歌声。”
秀梅皱眉:“什么噪音?”
我咧嘴一笑,开始解腰带。
“你疯啦?这时候还想那事儿?”秀梅瞪大眼睛。
“想什么呢!”我没好气地说,“我要撒尿!你也是!”
秀梅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过来。我们都喝了不少水,憋了一路,膀胱早已充盈。而液体落在屋顶的铁皮上,能制造出相当大的声响。
我们找准位置,让液体尽可能大声地击打在一块松动的铁皮上。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出人意料地响亮。
下方的哼歌声突然停止了。那些苍白的身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干扰,变得躁动不安。
“就是现在!”我喊道,率先爬下烟囱。秀梅紧跟其后。
我们落地后,毫不犹豫地冲向门口。我踢开挡门的木棍,猛地拉开门。
外面,那些苍白的身影正转向我们。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黑洞,嘴巴张开,似乎准备发出那催眠的声音。
“跑!”我大吼,拉着秀梅冲向货车。
最前面的那个生物已经发出那种哼歌声,但被我们的奔跑声和喘息声部分掩盖。我感到一阵头晕,但坚持向前冲。
几秒钟后,我们到了车旁。我慌乱地摸出钥匙,解锁车门。我们跳上车,迅速锁好车门。
几乎同时,几个苍白的身影扑到车旁,它们细长的手指敲打着车窗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我发动引擎,猛踩油门。货车蹿了出去,撞飞了前方的一个生物——它轻得惊人,像一捆枯草般飞了出去。
后视镜里,其他生物正在追赶,但它们似乎追不上全速行驶的货车。
我们沿着旧路疾驰,终于回到了主路。我毫不犹豫地转向下山的方向,将油门踩到底。
盘山公路在车灯照射下向前延伸,弯道一个接一个,但我几乎不减速,轮胎在急弯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开了约莫十分钟,身后已经没有追赶的迹象。那诡异的哼歌声也消失了,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风声。
秀梅突然笑了起来,一种歇斯底里的、近乎疯狂的笑声。
“我们成功了,”她喘着气说,“我们逃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仍然紧握方向盘,专注驾驶。直到看到了远方的村落灯火,我才真正感到一丝安心。
秀梅的笑声渐渐平息,她轻声说:“那些被带走的人...他们...”
“别想了,”我打断她,“我们无能为力。”
我们知道,今晚的经历将永远改变我们。有些事情,一旦知晓,就无法遗忘。有些声音,一旦听过,就会在梦中回响。
盘山公路依然蜿蜒在群山之间,美丽而危险。而山中隐藏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魈鸣不止,勾魂不断,这只是大山守护自己秘密的方式之一。
当我们终于看到村口那熟悉的灯光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但黑暗中的记忆将长久地伴随着我们。
大山沉默如亘古,它的秘密深藏在每一道褶皱里,每一次魈鸣中。而我们,只是偶然窥见了那秘密的一角,却已经永远被改变。
车驶入村庄,第一缕阳光洒在山巅上。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我们知道,当夜幕再次降临,盘山公路上又将响起那勾魂的魈鸣。而我们会告诉所有想问的人:夜间行车,切记闭窗勿停——山中有魈,好勾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