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美第一次见到那件旗袍是在城南的古玩市场。那是个阴云密布的下午，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仿佛随时会下雨却又迟迟不下。她本只是闲逛，却被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
摊主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他的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旧物，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件挂在架子上的红色旗袍。那红色太过鲜艳，在灰蒙蒙的市场里像是一团凝固的血。
\"姑娘，看看别的吧。\"老人注意到袁小美的目光，声音沙哑地说，\"这件不卖。\"
袁小美是个服装设计师，对这件做工精细的旗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旗袍的面料。触感冰凉丝滑，不像是普通的丝绸，更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
\"这做工太精致了，\"袁小美赞叹道，\"是民国时期的吧？\"
老人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民国二十三年，上海最有名的裁缝做的。\"他顿了顿，\"但这件旗袍不吉利。\"
袁小美笑了，\"老人家，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她掏出钱包，\"我出双倍价钱。\"
老人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随你吧。但记住，午夜后不要穿它。\"
交易完成后，老人迅速收拾摊位离开，仿佛害怕什么似的。袁小美没在意，她满心欢喜地带着旗袍回了家。
袁小美的公寓位于城东一栋老式公寓楼的顶层。电梯早已停用，她每天都要爬七层楼梯。这天晚上，当她抱着装有旗袍的盒子爬楼梯时，总觉得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停下回头，楼梯间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灯光投下长长的影子。
\"神经质。\"她自言自语，继续上楼。
回到家，袁小美迫不及待地试穿了旗袍。出乎意料的是，旗袍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合身。站在穿衣镜前，她转了个圈，红色的裙摆如花瓣般展开。镜中的自己似乎比平时更加妩媚动人，但不知为何，镜面有些模糊，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当晚，袁小美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站在一个老式舞厅中央，周围是穿着旧式西装和旗袍的男女。留声机播放着《夜来香》，所有人都随着音乐缓缓摇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向她伸出手，她不由自主地搭了上去。男人的手冰冷刺骨，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你终于来了。\"男人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袁小美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站在客厅中央，身上还穿着那件红色旗袍。窗外，天刚蒙蒙亮。
\"我梦游了？\"她困惑地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眩晕。
接下来的几天，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袁小美总能在房间里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某种老式香水，但她的公寓里并没有这样的气味。晚上睡觉时，她经常听到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房间里走动。最让她不安的是，每天早上醒来，旗袍都会出现在她身上，而她明明记得睡前把它挂在了衣柜里。
一周后的深夜，袁小美加班回家，发现公寓门是虚掩着的。她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推门进去，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银线。
\"谁在那里？\"她打开灯，警惕地环顾四周。
公寓里空无一人，但空气中那股老式香水的味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袁小美走向衣柜，心跳加速。衣柜门微微敞开，红色旗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她颤抖着伸手触碰旗袍，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遍全身。衣柜的穿衣镜中，她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着旧式西装，面容模糊不清，但袁小美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她尖叫一声，猛地转身，身后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袁小美决定调查这件旗袍的来历。她请了假，前往市图书馆查阅民国时期的资料。经过一整天的搜寻，她在一本发黄的旧报纸合订本中找到了线索。
1934年5月的一则小报道引起了她的注意：\"百乐门舞厅头牌白蝶小姐于昨夜在自宅上吊身亡，死时身着红色旗袍。据传白蝶小姐因情所困，与某富商有染，后遭抛弃...\"
报道旁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穿着红色旗袍，面容姣好但眼神哀伤。袁小美倒吸一口冷气——那件旗袍，正是她现在拥有的这件。
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到袁小美在研究的内容，摇了摇头，\"白蝶啊，当年可是轰动上海滩的新闻。据说她死后，那件旗袍几经转手，每个拥有它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袁小美感到一阵寒意，\"什么不幸？\"
\"第一个买下旗袍的是个富商太太，没几天就跳楼了；后来旗袍到了一个电影明星手里，她在拍戏时意外毁容；再后来...\"老人压低声音，\"有人说那旗袍上有白蝶的怨气，她穿着它自杀，魂魄就附在上面了。\"
袁小美想起古玩市场老人的警告，以及这几天发生的怪事，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回到家，袁小美决定处理掉这件旗袍。她把它装进盒子，准备第二天送到寺庙去。然而当晚，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半夜，袁小美被一阵歌声惊醒。那是一个女人用吴侬软语唱的《夜来香》，声音凄美哀怨，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她耳边。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又一次穿着那件红色旗袍，站在客厅中央，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歌声轻轻摇摆。
镜子里，她看到自己身后站着那个模糊的人影，这次更加清晰了——那是个穿着旧式西装的男人，面容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他的双手搭在袁小美的肩上，引导着她跳舞。
袁小美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要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歌声越来越响，镜中的男人越靠越近，他的嘴贴在袁小美耳边，她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气...
\"不！\"她用尽全力挣脱，跌倒在地。歌声戛然而止，镜中的人影也消失了。
袁小美颤抖着爬起来，发现旗袍的领口处有几根长发——不是她的，她的头发是黑色的，而这些是深棕色的。更可怕的是，旗袍的下摆不知何时沾上了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崩溃地大哭起来，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袁小美联系了大学时研究民俗学的朋友林磊。听完她的描述，林磊神色凝重。
\"你遇到的是'衣灵'，\"林磊解释道，\"有些怨气深重的灵魂会附着在他们死时穿的衣服上。白蝶穿着这件旗袍自杀，她的怨气就留在了上面。\"
\"我该怎么办？\"袁小美声音发抖。
林磊想了想，\"首先，不要再穿它。其次，我们需要做个仪式送走白蝶的魂魄。\"
当天晚上，在林磊的指导下，袁小美在阳台上摆了一个简易的法坛。她们点燃香烛，念诵往生咒，然后将旗袍放在一个铁盆里。
\"白蝶小姐，\"袁小美颤抖着说，\"我不知道您的故事，但请您安息吧。这件旗袍我会帮您处理掉，请您放过我。\"
香烛的火焰突然剧烈摇晃，尽管窗户紧闭，没有一丝风。林磊迅速将白酒洒在旗袍上，点燃了它。
火焰腾起的瞬间，袁小美仿佛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但林磊说她什么也没听到。旗袍在火中扭曲燃烧，红色的面料化为灰烬，那股一直萦绕的老式香水味也随之消散。
当最后一缕火焰熄灭，袁小美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之后的日子恢复了平静。那股香气再也没有出现过，晚上也不再听到奇怪的脚步声。袁小美把公寓彻底打扫了一遍，把所有可能与灵异有关的东西都清理掉了。
然而，关于红色旗袍的传说却在都市中悄悄流传开来。有人说在古玩市场看到过一个佝偻老人卖一件红色旗袍；有人说深夜路过某栋老式公寓楼时，看到顶层的窗口有个穿红色旗袍的女子在跳舞；还有人说在二手服装店发现一件来历不明的红色旗袍，买下的人第二天就失踪了...
袁小美偶尔会听到这些传闻，但她从不参与讨论。每当有人问起，她只是摇摇头，说那只是个无聊的都市怪谈。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个被遗忘的角落里，都市怪谈又多了一个血色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