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村的夏夜总是闷热得让人难以入睡。周正发躺在竹席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浸湿了枕巾。窗外,蝉鸣声早已停歇,只剩下偶尔几声蛙叫从远处的池塘传来。他翻了个身,竹席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这鬼天气...\"周正发嘟囔着,用蒲扇狠狠扇了几下,却只搅动了屋内凝滞的热气。
就在他即将再次入睡时,后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移动,伴随着轻微的\"啪嗒\"声,像是湿泥从高处掉落在地。周正发猛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谁?\"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但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周正发竖起耳朵,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咚咚作响。他摸黑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从门后抄起一根扁担,轻手轻脚地走向后门。
月光透过门缝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白色的细线。周正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闩,将门推开。
后院空荡荡的,只有那口老井静静地立在月光下,井台上的青苔泛着幽幽的光。周正发眯起眼睛,借着月光仔细查看地面,却没发现任何异常。鸡舍里的母鸡们挤在一起,安静地睡着,连一丝骚动都没有。
\"见鬼了...\"周正发挠了挠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站在院子里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返回屋内。
第二天清晨,周正发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下地干活。他习惯性地先去后院查看鸡舍,给鸡喂食。当他走到井台附近时,突然注意到地面上有一串奇怪的痕迹。
那是一些半圆形的凹陷,排列成一条直线,每个凹陷大约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间隔均匀。痕迹从井台一直延伸到围墙边,然后消失不见。更奇怪的是,这些凹陷周围还散布着一些细小的泥点,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那里经过。
周正发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那些痕迹。泥土还有些湿润,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他皱起眉头,村里没有哪种动物会留下这样的脚印,而且昨晚他明明检查过院子,什么都没发现。
\"正发,发什么呆呢?\"邻居老王的声音从墙外传来,打断了周正发的思绪。
\"哦,没什么。\"周正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老王,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老王扛着锄头,一脸疑惑,\"没有啊,我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了?\"
周正发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一整天,周正发都心不在焉。那些奇怪的痕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傍晚收工回家,他又特意去后院检查了一遍,发现那些痕迹已经干了,但形状依然清晰可见。
夜幕降临后,周正发特意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入睡。他坐在堂屋的竹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注意着后院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午夜时分,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后院依然静悄悄的。
\"看来真是我想多了。\"周正发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准备回房睡觉。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声音又出现了。
\"啪嗒...啪嗒...\"
这次的声音比昨晚更加清晰,节奏也更加缓慢,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从井里爬出来。周正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门,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月光下,井台上的辘轳微微晃动,井绳轻轻摇摆,仿佛刚刚被什么东西触碰过。地面上,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从井台延伸出来,但院子里空无一人。
周正发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冲了出去。
\"谁在那里!\"他大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依然没有回应。周正发快步走到井边,探头向下望去。井水漆黑如墨,映照出他扭曲的倒影。他捡起一块小石子扔进去,\"咚\"的一声闷响后,水面泛起涟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奇怪...\"周正发喃喃自语,绕着井台转了一圈,发现地面上又出现了新的痕迹,与昨天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延伸到了鸡舍附近。
鸡舍里的母鸡们挤在角落,发出不安的咕咕声,但没有一只敢叫出声来。周正发注意到鸡食槽旁边有一小滩泥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一晚,周正发几乎没合眼。天刚蒙蒙亮,他就爬起来再次检查后院。新的痕迹清晰可见,而且比昨天的更加密集,像是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在院子里徘徊了很久。
周正发决定去找村里的老人问问。吃过早饭,他径直去了老村长家。
\"老村长,您听说过村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周正发斟酌着用词,不想显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老村长放下烟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你看到什么了?\"
周正发描述了那些奇怪的痕迹和夜晚的声音。老村长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二十年前,村里也有人说过类似的事...\"
\"当时是李家的媳妇,她说半夜看到有'泥人'从井里爬出来,在院子里走动。没人信她,都说她是疯了。\"老村长叹了口气,\"后来她家搬走了,事情也就没人提了。\"
周正发感到一阵寒意:\"泥人?\"
\"就是全身裹着泥巴的人形东西,据说动作很慢,但力气大得很。\"老村长压低声音,\"老一辈人说,那是地下的东西,不该上来的...\"
离开老村长家,周正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决定今晚不再被动等待,而是要主动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夜幕降临前,周正发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在后院撒了一层薄薄的石灰粉,这样无论什么东西经过,都会留下清晰的痕迹。他还把家里的手电筒充满电,并在门后放了一把锋利的铁锹。
夜深人静时,周正发坐在堂屋里,全神贯注地听着后院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以为今晚不会有事发生时,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啪嗒...啪嗒...\"
这次的声音比前两次都要大,节奏也更加缓慢而沉重。周正发的心跳加速,他抓起手电筒和铁锹,悄悄靠近后门。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一幕让他血液几乎凝固的场景。
月光下,一个全身覆盖着湿泥的人形生物正从井里爬出来。它的动作僵硬而缓慢,泥水不断从它身上滴落,发出\"啪嗒\"的声响。那东西没有五官,整个头部只是一团模糊的泥浆,但它移动的方向却明确无误——直奔周正发的家。
周正发的手开始发抖,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那泥人走到石灰粉上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形状与周正发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泥人在院子里徘徊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转向鸡舍。鸡群立刻骚动起来,发出惊恐的咯咯声,但没有一只敢大声叫唤。泥人站在鸡舍前,一动不动,仿佛在观察什么。
周正发鼓起勇气,猛地推开门冲了出去,同时打开了手电筒。
刺眼的光束直射向那个泥人。在强光照射下,周正发看清了它的全貌——那确实是一个人形的东西,约莫一米七高,全身覆盖着不断滴落的泥浆,没有五官,没有衣物,只是一个粗糙的人形轮廓。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光线照到它时,泥人缓缓转向周正发,虽然没有眼睛,但周正发能感觉到它在\"看\"自己。
\"滚开!\"周正发大吼一声,举起铁锹冲了过去。
泥人没有躲避,也没有进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当铁锹即将碰到它时,泥人突然像融化的蜡像一样坍塌下去,变成一滩泥水渗入地下,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正发站在原地,铁锹还举在半空,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院子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手电筒光束中飘浮的尘埃。
石灰粉上,一串脚印从井台延伸到泥人消失的地方,然后戛然而止。鸡舍里的母鸡们依然挤在角落,不敢动弹。
周正发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直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泥人消失的地方,那里已经干涸,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周正发知道,他看到的不是幻觉。那个泥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它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