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融化的铅一样沉重地砸在柏油路上,发出令人窒息的闷响。李改竖起衣领,却挡不住那股渗入骨髓的潮湿。红灯区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窥视着来往的行人。
\"老板,来玩玩嘛~\"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发廊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像钩子一样朝李改勾了勾。
李改摇摇头快步走过。这些明码标价的货色他已经腻了,今晚他想找点不一样的。三个月前离婚后,他就成了这条街的常客。白天他是写字楼里西装革履的李经理,晚上则变成游荡在红灯区的孤魂野鬼。
转过一个街角,李改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条他从没见过的小巷出现在眼前,巷口挂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血一样的光晕。巷子深处隐约传来琵琶声,调子古怪,不像是现代的曲子。
\"奇怪...\"李改喃喃自语。他在这片区域混了这么久,每条巷子都烂熟于心,却从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条小巷。
灯笼下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暗红色的旗袍,开衩处露出苍白的大腿,与周围那些浓妆艳抹的站街女截然不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没有夸张的妆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红灯映照下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她朝李改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李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但双脚却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走近后他才发现,女人的瞳孔在暗处会微微发亮,像是猫科动物的眼睛。
\"先生要进来坐坐吗?\"女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我叫小蝶。\"
李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点点头,跟着小蝶走进了那条幽深的小巷。
巷子比想象中要深得多,两侧是斑驳的老墙,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奇怪的是,尽管下着大雨,巷子里却异常干燥,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雨水。琵琶声越来越清晰,李改这才发现声音来自巷子深处的一栋老式木楼,二楼窗口透出微弱的黄光。
\"这里...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李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小蝶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依然挂着那个精确的微笑:\"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这条巷子啊,李先生。\"
李改浑身一僵:\"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猜的。\"小蝶轻声说,但李改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木楼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里面的空气带着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李改说不出的古怪气味——像是放了很久的中药,又像是肉类轻微腐败的气息。楼梯很窄,踩上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改注意到楼梯扶手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但小蝶走过的地方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布置得像旧时的妓院——一张雕花木床,挂着褪色的红帐子;梳妆台上摆着铜镜和几个小瓷瓶;墙角有个炭火盆,里面却没有火。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古画,画中是一个穿红衣的女子,面容与小蝶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加阴森。
\"坐吧。\"小蝶指了指床沿。
李改坐下时,床板发出奇怪的咯吱声,好像下面藏着什么东西。他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房间里没有电灯,唯一的光源是梳妆台上的两根红蜡烛,烛火纹丝不动,尽管窗户是开着的。
\"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李改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小蝶没有回答,她缓缓脱下旗袍,露出苍白的身体。李改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皮肤白得不正常,像是长期泡在水里的尸体,而且...太完美了,没有任何瑕疵,没有毛孔,甚至没有体毛,就像一具精心制作的蜡像。
\"你不喜欢我吗?\"小蝶歪着头问,这个动作让她的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声。
李改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某种诡异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当小蝶冰凉的手碰到他的胸口时,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你的心...跳得真快。\"小蝶把耳朵贴在李改胸前,她的呼吸没有温度,\"我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真美味...\"
李改猛地推开她:\"够了!我要走了!\"
小蝶被推倒在床上,发出一种奇怪的闷响,就像装满沙子的布袋掉在地上。更恐怖的是,她的皮肤在撞击下裂开了一道口子,但没有流血——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些暗黄色的絮状物。
\"为什么要走呢?\"小蝶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在说话,\"你不是来找乐子的吗?\"
李改尖叫着冲向门口,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完整的墙。墙上的古画里,那个红衣女子的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嘴角咧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
\"放我出去!\"李改疯狂地捶打着墙壁。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他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到小蝶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床上爬起来,她的关节像木偶一样不自然地弯曲着,皮肤上的裂口越来越大,里面的絮状物正缓缓飘出来。
\"你看...\"小蝶的声音变得嘶哑,\"我们多配啊...\"
她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轻轻一扯——整个头皮就像假发一样被掀了起来,露出下面灰白色的颅骨。但颅骨上却长着一层薄薄的膜,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李改的膀胱失控了,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他跪在地上,疯狂地摸索着墙壁,寻找任何可能的出口。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很多人同时走动。小蝶的动作停住了,她歪着头(这次脖子发出明显的\"咔嚓\"声)听着楼下的动静。
\"真可惜...\"她叹了口气,声音恢复了最初的轻柔,\"他们来了,你该走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扇消失的门又出现在了墙上。李改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楼下站满了人——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的话。他们都有着与小蝶相似的苍白皮肤,有些人的肢体明显不协调,像是拼凑起来的;还有一个\"人\"的头颅转了180度,正用后脑勺上的另一张脸对着他微笑。
李改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冲向巷口。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合唱。当他终于冲出巷子,跌倒在雨中的大街上时,回头看去——巷口空空如也,只有一面普通的砖墙,仿佛那条诡异的小巷从未存在过。
\"先生,你没事吧?\"一个真正的站街女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李改浑身发抖,指着那面墙:\"那里...那里刚才有条巷子!有个叫小蝶的女人!\"
站街女的表情变得古怪:\"你嗑药了吧?这面墙后面是废弃的化工厂,十年前就封死了。\"她凑近闻了闻,\"啧,没喝酒啊,怎么尽说胡话?\"
李改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大路。他需要灯光,需要人群,需要一切能证明自己还活在现实世界的东西。
但就在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上车时,余光瞥见马路对面——小蝶穿着那件暗红色旗袍,站在路灯下对他微笑。雨水穿过她的身体,仿佛她只是一个幻影。
\"去...去警察局!\"李改对司机喊道。
司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个警察局?\"
\"最近的!快开车!\"
当出租车驶离时,李改透过后窗看到小蝶的身影渐渐模糊,但她的嘴唇依然在动,像是在说:\"我们还会见面的...\"
第二天,李改带着两个警察回到那个地方。正如站街女所说,那里只有一面墙,后面是废弃的化工厂。警察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建议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但李改知道那不是幻觉。因为当他回到家,脱下被雨水淋湿的衬衫时,发现胸口有一个暗红色的手印——就像有人用冰凉的颜料印上去的一样。无论他怎么洗,手印都不褪色,反而一天天变得更加鲜红。
一周后的深夜,李改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卧室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影。月光下,小蝶苍白的脸正对着他微笑,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瓷瓶。
\"我说过...\"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还会见面的...\"
瓷瓶掉在地上摔碎了,里面流出暗黄色的液体,散发着李改在小巷里闻到的那种古怪气味。液体迅速蒸发,形成一团黄雾,将李改团团围住。他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皮肤下爬行...
第二天,李改的邻居报警说闻到了奇怪的腐臭味。警察破门而入,发现李改躺在床上,全身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法医检查后表示,死因是心脏骤停,但奇怪的是,尸体内部的所有器官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暗黄色的絮状物。
结案报告上写着\"死因不明\",案子很快就被归档了。而就在档案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里面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墙上隐约出现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身影,但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红灯区,一条从未有过的小巷悄然出现,巷口挂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笼。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灯笼下,犹豫着是否要走进那条幽深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