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点燃第三支烟,摇下车窗让夜风带走缭绕的烟雾。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他们已经在这条偏僻的省道上行驶了近六个小时。副驾驶座上的白威正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啄米的小鸡。
\"老白,醒醒。\"罗成用胳膊肘捅了捅搭档,\"前面快到岔路口了,你看看导航。\"
白威猛地惊醒,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伸手去摸手机。\"操,这破地方信号时有时无的。\"他拍打着手机,屏幕上地图加载的圆圈转个不停。
货车大灯照亮前方五十米的路面,两侧是茂密的树林,在夜色中形成两道漆黑的墙。罗成总觉得那些树影里藏着什么,每当风吹过,枝叶的晃动都像是某种生物在移动。他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要不咱们走老路吧,\"白威突然说,\"导航显示新路在修,得绕二十多公里。\"
罗成皱眉:\"老路不是早就废弃了吗?听说路况很差。\"
\"总比绕远强,这批货明早九点前必须送到,不然违约金够咱俩喝一壶的。\"白威打了个哈欠,\"再说,这深更半夜的,路上也没别的车。\"
货车在岔路口拐上了一条更窄的路,路面坑洼不平,车厢里的货物随着颠簸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罗成不得不放慢速度,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这鬼地方...\"罗成嘟囔着,感觉后颈的汗毛不知何时竖了起来。路两旁的树木更加密集,枝叶几乎在头顶交织成隧道,月光被完全遮挡,只剩下车灯照出的一小片光亮。
白威突然坐直了身体:\"老罗,你看到没有?\"
\"什么?\"
\"路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白威的声音变得紧绷,\"刚才树丛里有个黑影闪过去了。\"
罗成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可能是野狗或者狐狸什么的。\"但他心里清楚,刚才余光捕捉到的那个影子,移动方式不像任何他见过的动物。太快了,而且...几乎是贴着树冠在移动。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两人的呼吸声。罗成感觉喉咙发干,他伸手去摸水杯,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从车顶传来,整个驾驶室都震动了一下。白威发出一声惊叫,罗成差点把车开进路边的沟里。
\"操!什么鬼东西!\"罗成猛踩刹车,货车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停下。
两人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白威的脸色在仪表盘的微光下显得惨白。\"可能是树枝...\"他的声音颤抖着,显然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解释。
罗成解开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别!\"白威抓住他的手臂,\"万一...\"
\"万一什么?这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罗成强作镇定,但心跳如擂鼓。他拿起手电筒,推开车门。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罗成用手电筒照向车顶,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光柱。车顶上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落叶。
正当他松了口气准备返回时,余光瞥见路边的树丛剧烈晃动了一下,比风吹的幅度大得多。罗成的手电立刻照过去,光束穿透枝叶的间隙,照出一片空地。
那里什么也没有。
\"老罗?\"白威从车窗探出头,\"发现什么了?\"
罗成摇摇头,正要回答,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皮革摩擦的沙沙声,伴随着轻微的、有节奏的拍打。
他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束直射向上方。
一个黑影从车顶边缘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罗成只来得及看到一对展开的、皮革般的翅膀,和一闪而过的血红眼睛。
\"上车!快上车!\"罗成几乎是跳着回到驾驶座,手忙脚乱地关上门锁好。
白威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你看到什么了?\"
罗成发动车子,猛踩油门,货车在颠簸的路上加速。\"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正常的东西。\"他的声音嘶哑,\"像...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但又不完全是...\"
白威的脸色更难看了:\"你开玩笑吧?\"
\"我他妈也希望是!\"罗成紧盯着前方的路,额头渗出冷汗。后视镜里,黑暗如潮水般吞噬了他们刚刚经过的路段。
货车在崎岖的路上颠簸前行,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回荡。罗成不断瞥向后视镜,生怕看到什么追赶他们的东西。
\"前面有个废弃的加油站,\"白威突然说,\"我们可以停在那里等天亮。\"
罗成刚要反对,挡风玻璃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一道裂纹从玻璃中央辐射开来。
\"操!\"罗成猛打方向盘,货车在路面上划出一道弧线。白威抓住扶手,惊恐地看向挡风玻璃外。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尖叫道。
罗成也看到了——一个黑影从车前掠过,在月光下显露出模糊的轮廓:人形的躯干,却长着巨大的、蝙蝠般的翅膀,四肢末端是锋利的爪子。它落在引擎盖上,爪子抓挠着金属表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恐怖的是它的脸——如果那能称之为脸的话。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露出细密的尖牙,眼睛是两个血红的圆点,在黑暗中发着微光。
那生物俯下身,将那张非人的脸贴在挡风玻璃上,血红的眼睛直视着驾驶室内的两人。罗成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仿佛被某种原始的恐惧攫住了心脏。
\"开车!撞死它!\"白威歇斯底里地喊道。
罗成猛踩油门,同时急打方向盘,试图甩掉引擎盖上的怪物。货车剧烈摇晃,那生物却像粘在上面一样纹丝不动。它张开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和婴儿啼哭的混合体,震得两人耳膜生疼。
突然,一只爪子击穿了挡风玻璃,玻璃碎片飞溅。罗成下意识抬手遮挡,感到一阵刺痛——几片碎玻璃划破了他的手臂。那爪子在空中抓挠,离罗成的脸只有几厘米。
白威从座位下抽出一根铁棍,狠狠砸向那只爪子。怪物发出一声痛叫,缩回了爪子,但随即用更大的力量撞击挡风玻璃,整块玻璃开始崩裂。
\"它要进来了!\"白威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罗成猛踩刹车,货车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停下。惯性让引擎盖上的怪物向前滑去,但它迅速展开翅膀稳住了身体。就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罗成挂上倒挡,猛踩油门。
货车急速后退,怪物被甩到了地上。罗成迅速换挡,货车再次向前冲去,试图碾过那个可怕的生物。
但就在车轮即将压到它的瞬间,那生物以不可思议的敏捷跳了起来,展开的翅膀几乎有两米宽。它飞到空中,盘旋在货车上方,发出胜利般的尖啸。
\"它...它会飞...\"白威喃喃道,铁棍从他手中滑落。
罗成再次加速,货车在荒废的路上狂奔。后视镜里,那个黑影紧追不舍,时而俯冲下来用爪子抓挠车厢顶部,时而飞到前方试图阻挡去路。
\"前面!看前面!\"白威突然大喊。
罗成抬头,惊恐地发现路中央站着一个人影——至少看起来像人。货车以近八十公里的时速冲向那个身影,罗成本能地踩下刹车。
就在货车即将撞上的瞬间,那人影突然展开巨大的翅膀,腾空而起。罗成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人,而是另一个同样的怪物!
\"有两个!操!有两个!\"白威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两只怪物现在协同攻击,一只从前方俯冲,一只从后方追击。货车成了它们的玩具,被前后夹击。驾驶室顶棚传来刺耳的抓挠声,金属被撕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只怪物降落在副驾驶一侧的车门上,爪子抓住后视镜,将那张恐怖的脸贴在车窗上。白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拼命向后缩。
罗成猛打方向盘,货车剧烈摇晃,但那怪物抓得死死的。它用头撞击车窗,玻璃上很快出现了裂纹。
\"我们得下车!\"罗成喊道,\"这样下去会被困死的!\"
\"下车?你疯了吗?\"白威惊恐地看着窗外虎视眈眈的怪物,\"它们会杀了我们!\"
\"在车上也是等死!\"罗成咬牙道,\"看到那片玉米地了吗?我们冲进去,分开跑,至少有一个能活下来!\"
白威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窗外越来越大的裂缝。突然,整扇车窗爆裂开来,玻璃碎片四溅。一只爪子伸进来,抓住了白威的肩膀。
\"啊——!\"白威的惨叫刺痛了罗成的耳膜。他眼睁睁看着搭档被那只爪子拖向破碎的车窗,白威拼命挣扎,手指在车门上抓出几道血痕。
罗成抓起掉落的铁棍,狠狠砸向那只爪子。怪物吃痛松开了些,白威趁机挣脱,但肩膀上已经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迅速浸透了衣服。
\"现在!跑!\"罗成踹开车门,跳了下去。白威紧随其后,两人冲向路边的玉米地。
夜风呼啸,玉米秆在黑暗中像无数站立的人影。罗成听到身后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和白威急促的喘息。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向前冲,玉米叶划破了他的脸和手臂,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突然,身后传来白威的一声惨叫,然后是身体被拖拽的声音和翅膀有力的拍打声。
\"白威!\"罗成猛地转身,正好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两只怪物抓着白威的身体腾空而起,白威像破布娃娃一样在空中挣扎,鲜血从多处伤口洒落。
\"救...救我...\"白威的声音越来越弱,随着怪物的升高而远去。
罗成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抬头看着那个可怕的景象,直到白威和怪物们消失在夜空中,只剩下翅膀拍打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