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荣已经三个月没碰女人了。
这个念头像只烦人的苍蝇,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赶也赶不走。他躺在城中村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发霉的水渍。水渍的形状像个女人侧脸,这让他更加烦躁。
\"操。\"他骂了一声,翻了个身,铁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窗外是城中村永远嘈杂的声音——小贩的叫卖、摩托车的轰鸣、隔壁夫妻的争吵,还有不知哪家婴儿没完没了的啼哭。这些声音像一层厚厚的油脂,糊在这个城市的缝隙里。王贵荣住在这里五年了,从刚毕业的大学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三十岁,失业,存款见底,唯一的消遣是去巷子口那家黑网吧打游戏。
但今晚,他不想打游戏。
王贵荣从床上爬起来,套上那件领口发黄的t恤。镜子里的男人眼袋浮肿,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他摸了摸钱包,里面还有两百多块钱。够用了。
城中村的夜晚比白天更加鲜活。狭窄的巷道两侧,发廊、小吃摊、杂货铺的霓虹灯竞相闪烁,将潮湿的地面染成红红绿绿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垃圾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气味。王贵荣熟门熟路地拐过几个弯,来到他常去的那条街。
这里的发廊都是幌子。玻璃门后坐着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暴露的吊带裙,对路过的男人抛媚眼。王贵荣以前常去\"丽丽发廊\",那里的阿芳服务不错,价格也公道。但上个月阿芳回老家了,听说嫁人了。
王贵荣在几家发廊门口徘徊,犹豫不决。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巷子深处有一家新开的发廊,招牌上写着\"红浪漫\",灯光比其他家暗得多,几乎像是故意不想被人发现。
鬼使神差地,王贵荣朝那里走去。
推开玻璃门,一股奇怪的香味扑面而来——像是檀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掩盖不住底下隐约的霉味。发廊里灯光昏暗,只有几盏红色的小灯亮着,照得人脸色发青。
\"老板,洗头吗?\"
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王贵荣这才注意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女人。她看上去四十多岁,脸色惨白,涂着鲜红的口红,像纸扎店里的纸人。她的眼睛很大,但眼白太多,黑眼珠小得不成比例。
\"呃...有什么服务?\"王贵荣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喉咙发干。
老板娘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洗头50,按摩100,全套200。\"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奇怪的共鸣。
王贵荣摸了摸钱包。\"全套吧。\"
老板娘点点头,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把钥匙。\"二楼,203房。小翠在等你。\"
王贵荣接过钥匙,钥匙冰凉得不像金属,倒像是某种骨头做的。他沿着狭窄的楼梯上楼,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长得离谱,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编号毫无规律地跳动着——201旁边是207,然后是210...
终于找到203,王贵荣插入钥匙,门无声地开了。
房间里比走廊更暗,只有床头一盏小红灯提供微弱的光线。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坐在床边,长发垂到腰际,穿着红色的旗袍,肩膀瘦削得几乎能看见骨头的轮廓。
\"小翠?\"王贵荣轻声叫道。
女人缓缓转过头来。
王贵荣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小翠很美,美得不真实——皮肤白得像瓷器,嘴唇红得像血,眼睛大而黑,却没有神采,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洞。她的脖子异常修长,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像是很久没上油的铰链。
\"来啊。\"小翠说,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水下传来。
王贵荣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但下半身的冲动压过了理智。他关上门,走向床边。
小翠的手像冰一样冷。当她的手碰到王贵荣的皮肤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很冷?\"王贵荣问。
小翠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她的牙齿很白,很整齐,在红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事情进行得很快。小翠的身体像蛇一样灵活,却又僵硬得不像活人。她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像是泡在水里太久的尸体。有几次,王贵荣觉得她的关节弯曲的角度不正常,但欲望冲昏了他的头脑,他选择忽略这些细节。
完事后,王贵荣躺在床上喘气,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床头红灯照在墙上,应该会投下两人的影子。但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小翠的位置,墙上却空空如也。
王贵荣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猛地坐起来,看向小翠。小翠正慢慢地穿着旗袍,动作机械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更可怕的是,王贵荣现在清楚地看到,在红灯的照射下,小翠确实没有影子。
\"你...你是什么?\"王贵荣的声音颤抖着。
小翠转过头,这次她的头转了整整180度,身体却保持不动。她的嘴角裂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露出太多牙齿。
\"客人不满意吗?\"她问,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刺耳,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王贵荣尖叫一声,抓起衣服就往门外冲。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差点摔倒在最后几级台阶上。柜台后的老板娘不见了,发廊里空无一人,只有那些红色的小灯像眼睛一样注视着他。
冲出\"红浪漫\"的大门,王贵荣头也不回地狂奔,直到肺里火烧一样疼才停下来。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回头望去——巷子深处的\"红浪漫\"依然亮着诡异的红光,但招牌上的字变了,现在写着\"永眠堂\"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专业殡葬服务。
王贵荣的胃部一阵绞痛,他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回到出租屋,王贵荣锁上门,拉上所有窗帘,打开所有的灯。他洗了三次澡,搓得皮肤发红,但总觉得身上还残留着那股奇怪的香味——檀香混合着草药,底下是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躺在床上,王贵荣盯着天花板,那个像女人侧脸的水渍似乎更清晰了。他闭上眼睛,却看到小翠那没有瞳孔的眼睛和裂到耳根的嘴。
不知过了多久,王贵荣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红浪漫\"的二楼走廊,走廊尽头的门开着,里面摆着一口红木棺材。棺材盖缓缓滑开,小翠穿着红色旗袍坐在里面,向他伸出手...
王贵荣猛地惊醒,发现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给房间带来一丝温暖。他长舒一口气,告诉自己那只是个噩梦。
直到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把钥匙——二楼203房的钥匙。
王贵荣的心脏几乎停跳。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晚惊慌失措地逃跑,根本没拿钥匙。而且钥匙应该留在发廊的房间里才对。
他颤抖着拿起钥匙,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晚的恐怖经历。更可怕的是,钥匙上缠着一根长长的黑发,发梢微微卷曲,就像...就像小翠的头发。
王贵荣把钥匙扔进垃圾桶,决定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人多的地方。他穿上衣服出门,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城中村白天比晚上热闹得多,街上挤满了买菜的主妇、送货的小贩和无所事事的闲人。王贵荣在路边摊买了份炒粉,强迫自己吃下去。食物的温度让他感觉回到了现实世界。
\"老王,昨晚去哪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贵荣回头,看到是住在同一栋楼的张强。张强是个水电工,经常帮王贵荣修那些总是出问题的水管电路。
\"没...没去哪,在家。\"王贵荣支吾着回答。
张强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我看见你了,昨晚往'红浪漫'那边走。怎么样,新来的货色?\"
王贵荣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你...你也知道那家店?\"
\"当然知道,\"张强挤了挤眼睛,\"不过听说那地方邪门得很,开在以前殡仪馆的位置上。有人说半夜能听见里面有人哭,但进去一看又没人。\"
王贵荣的胃又绞痛起来。\"殡仪馆?\"
\"是啊,十年前的事了。后来拆迁改建,大部分都推平了,就剩那个角落没人敢动,说是风水不好。\"张强喝了口啤酒,\"怎么,你不知道?\"
王贵荣摇摇头,冷汗顺着后背流下。
\"对了,\"张强突然想起什么,\"你听说最近失踪的那些人了吗?都是些单身汉,没亲没故的。有人说看见他们进了'红浪漫',就再没出来过。\"
王贵荣再也吃不下去了。他借口有事匆匆离开,留下张强一脸莫名其妙。
接下来的几天,王贵荣尽量避开那条有\"红浪漫\"的巷子。他白天去网吧打游戏,晚上早早回家锁好门。但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他总能在出租屋里闻到那股檀香混合草药的味道;半夜醒来,有时会听见门外有指甲轻轻刮擦门板的声音;最可怕的是,每天早上,他都会在某个角落发现一根长长的黑发。
第五天晚上,王贵荣实在受不了了。他决定去城隍庙求个护身符。庙里香火旺盛,烛光摇曳,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施主面色不佳,可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一个老道士拦住他问道。
王贵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这几天的经历告诉了老道士。老道士听完,眉头紧锁。
\"那地方阴气极重,\"老道士说,\"你被'她们'看上了。\"
\"她们?\"
\"非人非鬼,徘徊在阴阳之间的东西。\"老道士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把这个贴在门上,可保你三日平安。三日内,你必须离开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王贵荣接过黄符,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为什么是三日?\"
\"因为三日后的子时,是阴气最盛之时。\"老道士叹了口气,\"'她们'会在那时来找你。\"
王贵荣回到出租屋,按照老道士的指示将黄符贴在门上。说来奇怪,贴上符后,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香味立刻消失了。他稍微安心了些,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就离开。
夜深了,王贵荣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城中村渐渐安静下来的声音。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一阵轻微的\"咔咔\"声从门外传来,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王贵荣猛地睁开眼睛,看见门缝底下慢慢渗进来一缕黑色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