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楼的灯光在午夜总是显得格外惨白。
史飞站在7号人体标本前,呼吸不自觉地放轻。这是医学院最古老的一具标本,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已经超过二十年,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像被水泡发的纸张。标本的眼睛半睁着,仿佛在透过浑浊的液体注视着他。
\"老七,我又来看你了。\"史飞低声说,手指轻轻划过玻璃容器的表面。
地下标本室安静得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其他学生都害怕来这里,说一到晚上就能听见奇怪的滴水声和低语。但史飞不同,自从三个月前第一次在解剖课上见到7号标本,他就被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攫住了。
标本的面容在液体中微微扭曲。史飞凑近玻璃,几乎把脸贴了上去。他总觉得这具标本和其他不一样——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尸体,而是带着某种...生命力。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像是随时会眨动。
\"史飞?你还在下面吗?\"楼上传来值班老师的声音,\"要锁门了。\"
\"马上来!\"史飞应了一声,却迟迟不愿移开视线。他总觉得今天的老七有些不同——昨天标本的右手是自然下垂的,现在却似乎微微抬起,食指指向某个方向。
他摇摇头,一定是光线造成的错觉。这些标本都被固定在特定的姿势,不可能自己移动。
离开前,史飞习惯性地敲了三下玻璃容器,这是他这三个月来养成的奇怪仪式。\"明天见,老七。\"
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逐个掐灭。史飞没有回头,因此没看到7号标本在完全陷入黑暗前,嘴角似乎上扬了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第二天清晨,史飞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达学校。解剖楼刚开门,他就直奔地下标本室。晨光透过高处的气窗斜斜地照进来,在7号标本的容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史飞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标本的姿势变了——不再是昨天那个微微抬手的姿态,而是双臂交叉在胸前,像古埃及木乃伊的姿势。更诡异的是,那张灰白的脸上,眼睛完全睁开了,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不可能...\"史飞喃喃自语,手心渗出冷汗。他清楚地记得,三个月来这具标本一直是半闭着眼睛的。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翻出上周拍摄的照片对比——确实,标本的眼睛原本是半闭的,而现在完全睁开了,浑浊的眼球似乎随着他的移动而微微转动。
\"你...在看我吗?\"史飞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只有标本室恒温系统发出的轻微嗡鸣。史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是有人更换了标本的姿势,至于眼睛...可能是液体折射造成的错觉。
但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咚\",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玻璃。
史飞僵在原地,脖子后面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他缓慢地、一寸寸地回过头——
7号标本的右手现在完全贴在了玻璃内壁上,五指张开,仿佛想要穿透玻璃触碰他。而那张灰白的脸上,嘴角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微笑。
史飞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标本架。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标本室里格外刺耳。他顾不上收拾,几乎是逃出了标本室,一路狂奔上楼,直到冲进阳光里才停下来大口喘息。
\"史飞?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同学王莉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史飞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你又去标本室了?\"王莉皱眉,\"大家都说那地方邪门,特别是7号标本。听说二十年前有个学长在那间标本室...\"
\"别说这些无聊的校园传说。\"史飞打断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诡异的微笑。他决定今天不再去标本室,至少白天不去。
但到了晚上,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又驱使他走向解剖楼。月光下的建筑像一头蹲伏的巨兽,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睛。史飞的手在口袋里攥紧了钥匙——他上周偷偷配了一把标本室的钥匙。
\"就再看一眼...\"他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标本室比白天更加阴森。月光透过高窗,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7号标本静静地立在角落,姿势又恢复了最初的自然下垂,眼睛也回到了半闭的状态,仿佛白天的恐怖一幕从未发生过。
史飞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他走近标本,这次没有那种被注视的毛骨悚然感。
\"是我太紧张了...\"他自言自语,伸手抚摸玻璃表面。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玻璃的瞬间,标本的眼睛猛地睁开,灰白的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话。史飞惊叫一声后退,却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终于...等到你了...\"
史飞跌坐在地上,双腿发软无法站起。标本的嘴唇确实在动,不是错觉——那张灰白的脸贴在玻璃上,眼睛死死盯着他,嘴角扭曲成那个可怕的微笑。
\"你...你是谁?\"史飞颤抖着问。
标本的嘴唇继续蠕动,声音直接在史飞脑中回荡:\"林煜...我的名字...林煜...\"
史飞突然想起王莉白天没说完的话——二十年前,确实有个叫林煜的学长在标本室神秘失踪,只留下一滩无法解释的血迹...
标本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动,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史飞惊恐地发现,它在写什么——一个扭曲的\"救\"字。
\"救我...\"脑海中的声音变得清晰,\"帮我...离开这里...\"
史飞终于崩溃了,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就在他即将触到门把手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紧接着是液体哗啦流出的声音。
他不敢回头,但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已经贴上了他的后背。一只湿漉漉的、灰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福尔马林的气味瞬间充满了他的鼻腔。
\"别走...\"那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我需要...你的身体...\"
史飞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标本室的地板上,晨光已经透过高窗照了进来。7号标本完好无损地立在容器中,姿势和表情都与往常无异,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史飞知道那不是梦——因为他一丝不挂,身上沾满了福尔马林溶液,而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变成了和标本一样的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