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逃离般地回到自己的公寓，反手锁上门，苏妩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真正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刚才在办公室，顾衡最后那一声压低的“S？”，以及那极具压迫感的靠近，真的只差一点，就要击穿她的伪装。
意识海里，甜甜的光球急促闪烁：「警告！目标怀疑度急剧升高！接近临界值！妩妩，他绝对开始怀疑了！那不是试探，那几乎是确认！」
苏妩缓缓滑坐到地板上，抱紧了膝盖。是的，她感觉到了。顾衡那双眼睛，在最后那一刻，不再是审视一块“朽木”，而是在解剖一个“谜题”。他不再期待“雕琢”的效果，而是在寻找“伪装”的裂缝。
「他看到了什么？」苏妩在意识海里问甜甜，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是我的笔迹？还是哪个无意识的小动作？」顾衡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她确信一定是某个自己都未曾留意的细节出卖了她。
「正在回溯比对所有数据……」甜甜快速运转，「高概率与书写习惯及微观表情模块相关。建议立即升级行为模拟精度至Level 4，覆盖所有无意识行为模式！」
苏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恐惧过后，一种更加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兴奋的战意逐渐取代了慌乱。
躲藏和被动防御，已经不够了。
顾衡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并且采取了如此直接的试探，就意味着他不会再轻易放弃。下一次的辅导课，将会是真正的雷区。一味地装傻充愣，只会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从而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来验证。
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必须扰乱他的判断，将他的疑虑引向另一个方向。
一个念头逐渐在她脑中清晰起来。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冷光映照着她冷静无波的脸庞，之前的怯懦惊慌早已消失无踪。
她登录了一个极其隐秘的、通过层层加密和代理服务器构建的学术社交平台账号。这个账号的头像是一片抽象的星云，代号只有一个字母：S。个人简介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个人信息，只有一行系统自动生成的注册Id。
她记得，顾衡在这个平台上有一个公开的学术账号，用于关注领域动态和偶尔发布研究成果，虽然他自己极少主动与人交流。
苏妩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了一个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栏里，她只写了一行字，语气模仿着那种常见的、略带矜持又对强者抱有敬意的学术新锐的口吻：
「顾教授您好，拜读了您关于模形式的最新论文，深受启发。冒昧添加，希望能有机会向您请教一些关于YANtAc决赛中代数几何部分的问题。——S」
发送。
申请成功发出，静静地躺在了顾衡账号的待处理列表里。
苏妩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狡黠的弧度。
顾衡不是怀疑她和“S”有关吗？
那么，就让“S”主动出现好了。
让这个才华横溢、匿名神秘的“S”，以一种合乎逻辑的方式，“自然而然”地找到他这位知名的教授、同时也是竞赛评委进行“学术交流”。
这样一来：
第一，可以部分解释为什么“S”的解题风格中会偶尔出现与顾衡相似的思维印记——因为“S”在研究顾衡的论文，受其影响。
第二，将顾衡的注意力从“苏妩可能是S”这个危险的猜疑上，部分转移到“如何与这位天才选手S交流”上来。
第三，如果操作得当，她甚至可以通过“S”这个身份，从顾衡那里探听到更多关于他怀疑程度的信息，以及……他对于“S”的真实看法。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能重新搅乱局面、夺回主动权的棋。
现在，球又一次被踢回了顾衡的 court。
她会密切关注着那个账号的动静。
而下一次辅导课，她将带着“刚刚被严厉教授吓坏了”的余悸和“对S一事完全无知”的茫然，继续迎接他的挑战。
与此同时，顾衡的公寓内。
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他正在重新审阅竞赛的评语报告，但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
桌角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提示有一条新的社交平台好友申请。
他原本打算像处理所有无关申请一样直接忽略，但目光扫过验证信息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发送者：S。 信息内容：……YANtAc决赛……
顾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几乎是立刻点开了申请详情，反复确认那个简洁的代号和那条信息。
S？ 那个碾压式夺冠、解法惊艳绝伦的S？ 主动来加他？理由是……拜读了他的论文，并想讨论竞赛题？
一股极其复杂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有惊讶，有被天才认可的细微愉悦，有对学术交流本身的兴趣，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失落感？
S竟然主动出现了。 而且看起来，是一个正常的、热衷于学术的、会关注教授论文的优秀学生。
那……苏妩呢？
那个在办公室里，被他用“S”代号近距离试探，却只露出一脸愚蠢和茫然的苏妩？
难道……真的只是他想多了？一切真的只是巧合？那个书写习惯和小动作，只是概率极低的雷同？
巨大的矛盾感再次席卷而来。他看着那条好友申请，又想起苏妩那双写满无知和害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