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冗长而冰冷的会议、堆积如山的军务公文,都无法真正占据他全部的思绪。那枚套在无名指上的冰凉金属环,总在不经意间硌着他的指节,提醒着他督军府里那个被他烙印上专属印记、此刻正深陷沉睡的身影。
夕阳熔金,将少帅府高耸的屋檐染上一层暖色。男人踏进主楼,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管家躬身汇报,声音压得极低:“少帅,夫人……午后在窗边软榻上看书,后来就睡着了,一直未醒。”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主卧。推开门,室内一片静谧。厚重的窗帘半掩着,夕阳的余晖被过滤成温柔朦胧的金纱,铺满了房间。
他看见了她。
苏妩蜷缩在临窗的宽大软榻上,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长发如海藻般散落在素色的枕上,几缕发丝调皮地贴着她光洁的额头和细腻的脸颊。夕阳的光晕勾勒着她沉睡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乖巧的扇形阴影,平日里或惊惶或茫然的眸子此刻安静地闭着,嘴唇微微嘟起,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柔软和无辜。她的睡颜毫无防备,纯净得不可思议,仿佛昨夜与今晨那场疾风骤雨般的占有和那枚沉重的戒指都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右手自然地搭在毯子边缘,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指环在暖金色的光线下,竟也折射出一点温润的微光,与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奇异地相融。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了几秒,周身那股从司令部带回来的冷硬气息,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仿佛被室内的暖光和她的睡颜无声地融化了些许。他无声地走近,军靴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在软榻边单膝半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目光细细描摹着她沉睡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秀气的鼻尖,再到那微微开启、吐纳着清浅呼吸的唇瓣。深邃的眼眸里,锐利和冷峻褪去,沉淀下一种深沉的、近乎贪婪的专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颊边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动作小心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指腹传来的细腻温软的触感,让他心底某个角落微微塌陷。
然后,他低下头。
一个极其轻柔、带着夕阳暖意的吻,如同羽毛般,珍重地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睡梦中的苏妩似乎被这细微的触碰惊扰,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了颤,小巧的鼻尖也微微皱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幼猫般的嘤咛,带着浓浓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满,非但没有醒来,反而更深地往柔软的枕窝里蹭了蹭,寻求更安稳的姿势。
这无意识的依赖动作,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过男人冷硬的心房。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融化了他眉宇间的冷峻,透出几分真实的暖意。
他并未起身,反而更凑近了些。灼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肌肤,低沉醇厚的嗓音,如同大提琴最温柔的弦音,带着一丝晨起般的慵懒沙哑,在她耳畔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裹着夕阳的暖意和不容置疑的宠溺:
“夫人……”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个称呼带来的奇异满足感。
“该起床了。”
那声“夫人”不再是冰冷的命令或占有欲十足的宣告,而是揉进了夕阳的暖、睡意的绵软和他此刻心底那份奇异的安宁与珍视,变成了一句缠绵的、带着魔力的唤醒咒语。
苏妩的睫毛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一次,意识终于艰难地从温暖的深海中被那低沉温柔的呼唤和耳畔灼热的气息一点点拉回。她迷茫地、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还蒙着一层浓厚的水汽,带着初醒的懵懂和茫然,如同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
映入眼帘的,是他近在咫尺的、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眸,以及那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罕见的温柔底色。还有他唇边,那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无名指上的戒指,似乎也沾染了夕阳的温度,不再那么冰冷刺骨。而身体深处,那蛰伏的暖流,也仿佛在主人意识回归的瞬间,悄然地、微弱地涌动了一下,如同无声的回应。
这一刻,没有司令部的硝烟,没有沉重的枷锁感,只有夕阳、软榻、他专注的凝视和那句融化在暖光里的——“夫人,该起床了。” 一种奇异而陌生的、带着禁锢色彩的甜蜜,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