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专注于锅里的粥,用锅铲轻轻刮着锅底焦糊的部分,尽量挽救着这顿迟来的晚饭。她微微弯着腰,纤细的脖颈在昏黄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灶膛里的火光跳跃着,将她专注的侧影晕染得格外温暖宁静,仿佛刚才那场带着火药味的对峙从未发生。
这寻常却动人的一幕,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顾衡紧绷的心弦。怀里的包袱似乎不那么沉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汹涌、更难以抑制的冲动。那股冲动驱散了他所有的犹豫、所有的笨拙借口、所有“该怎么给”的纠结。
几乎是出于本能,又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顾衡动了。他不再僵硬地杵在原地,而是迈开脚步,轻轻走到苏妩身后。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他没有说话,只是先将那个被他捂得温热的牛皮纸包袱,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旁边的木桌上。
包袱落在桌面,发出轻微的“噗”声。
苏妩搅粥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但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肩膀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
就在这短暂的停顿里,顾衡的手臂从她身体两侧伸了过去,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缓缓地、深深地环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而坚实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衫清晰地传递过来。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山林间的松木香和淡淡的汗味,瞬间将她笼罩。
苏妩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手中的锅铲“当啷”一声掉落在锅里。她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呼吸也凝滞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变得遥远,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似乎也淡去了,只剩下身后男人滚烫的体温和他胸膛里传来的、擂鼓般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打在她的背脊上,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情绪。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进她的心底:
“苏妩……” 他唤她的名字,不再是生疏的“苏同志”,也不是客气的“苏妩同志”,而是剥去了所有伪装的、最直接的呼唤。
“那个袋子里……”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在心里盘旋了无数遍的话,笨拙却无比清晰地说了出来:
“……是给你买的礼物。”
轰——
苏妩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想过他包袱里藏着各种可能,甚至猜测过是否与她有关,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以这样直接而……震撼的方式被揭晓。
礼物?
给她买的?
这个一路上沉默寡言、刚才还窘迫得像个犯错的孩子、死死抱着包袱说“有灰”“是猎具”的傻狼崽子,此刻正用这样强硬的姿态抱着她,在她耳边笨拙地宣告——那是给她的礼物?
巨大的冲击让苏妩一时无法思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紧绷的肌肉和微微的颤抖,那是一种孤注一掷般的坦诚,将他所有隐秘的、笨拙的心意都暴露在了她的面前。他不再躲闪,不再找借口,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告诉她:他在意她,他想给她东西,笨拙又赤诚。
她被他牢牢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后背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激烈的心跳如同失控的鼓点。方才那点促狭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惊愕、悸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被他紧贴的背脊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灶台上,锅里微弱的“咕嘟”声还在继续,飘散着最后的焦糊气,却再也无人顾及。昏黄的灯光下,高大的男人将娇小的女子紧紧拥在怀里,两人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亲密地交叠在一起,仿佛凝固成了一幅无声却情感汹涌的画面。
顾衡说完那句话,就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是更紧地抱着她,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急促地喘息着,等待着她的审判。怀里温软的身体和发间淡淡的馨香,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他不敢看她,只感觉怀里的身体由僵硬慢慢变得柔软,却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应。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灶膛里的火苗不知疲倦地跳跃着,橘红的光映照着桌上那个静静躺着的牛皮纸包袱——那里面,湖蓝色的衬衫和樱桃耳钉,正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男人笨拙而滚烫的心事,等待着被它的主人亲手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