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粉色的草莓牛奶，像一枚小巧而醒目的勋章，静静地立在苏妩的桌角。课间短暂的喧嚣过后，上课铃再次敲响。数学老师洪亮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粉笔在黑板上吱呀作响，勾勒出复杂的公式图形。
苏妩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老师的思路。然而，或许是昨夜没休息好，或许是后腰隐隐的酸痛分散了注意力，又或许……是桌角那盒牛奶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她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后方那个“沉睡”的身影。
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瞥去。
顾衡依旧维持着那个趴伏的姿势，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似乎真的睡着了，连呼吸都轻浅得几乎听不见。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凌乱的黑发上跳跃，勾勒出安静得甚至有些无害的轮廓。这与几分钟前那个在小卖部里浑身戾气、攥着粉色牛奶盒的校霸形象，形成了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反差。
苏妩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看向黑板。只是唇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老师的讲解中缓缓流淌。很快，课程切换到了物理。物理老师是一位要求严格的中年男教师，他推了推眼镜，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综合性极强的力学大题。
“这道题，考察的是牛顿第二定律在复杂连接体中的运用，以及功能关系的转换。是这次月考的重点题型，大家认真思考，下课前我要抽同学上来解答。”物理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轻微的抽气声和翻书查阅笔记的沙沙声。题目难度不小，涉及到多个物体、滑轮和摩擦力，受力分析图就让人眼花缭乱。
苏妩盯着黑板上的题目，秀气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受力分析……几个物体的加速度关系……摩擦力的方向……能量损耗……各种要素在她脑子里纠缠成一团乱麻。她尝试着在草稿纸上画图，笔尖却几次停顿。腰部的轻微不适似乎也放大了思维的阻滞感，让她有些烦躁。
她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顾衡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或者说，他可能根本没睡着。他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下巴，目光随意地落在窗外，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他似乎对黑板上的难题毫无兴趣，姿态放松得像个局外人。
苏妩心里叹了口气。也是，他这样的“睡神”兼校霸，大概连物理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怎么可能指望他……她有些沮丧地转回头，继续和自己的草稿纸搏斗。
就在她咬着笔杆，对着复杂的连接体图一筹莫展时，一个低沉得有些突兀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别扭，突然在她斜后方很近的地方响起：
“喂。”
苏妩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顾衡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的座位，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课桌的侧前方。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许光线，投下一片带着压迫感的阴影。他微微俯身，一只手随意地撑在她桌角，正好将那盒粉色的草莓牛奶半圈在臂弯里。另一只手则插在裤袋中，姿态依旧带着他惯有的散漫和不羁。
他并没有看苏妩，视线落在她草稿纸上那个画得歪歪扭扭的受力分析图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涂鸦。阳光勾勒出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在讨论天气的口吻，说出了让苏妩瞬间睁大眼睛的话：
“这道题。”他的下巴朝着黑板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目光终于从她的草稿纸移到了她脸上，深黑的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却清晰地倒映出她惊讶的表情，“……要不要我教你？”
轰——！
苏妩只觉得一股热气瞬间冲上了脸颊！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衡，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酷样，仿佛刚才那句“要不要我教你”只是她的幻听。
【叮！甜甜检测到目标顾衡主动发起‘学业援助’！行为模式再次突破核心设定！当前好感度：30%！宿主！抓住机会！】系统的尖叫几乎要刺破苏妩的耳膜。
教室里，虽然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苦思，但还是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顾衡竟然主动走到了苏妩桌边！窃窃私语声如同投入水面的涟漪，开始悄悄扩散。
“我没听错吧？顾衡在跟苏妩说话？”
“好像是……教题？”
“我的天！冰山主动融化教学？！”
苏妩的脑子一片空白，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颤：“……你？教我物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除了那盒被遗忘的纯牛奶，连物理书的影子都没有。
顾衡似乎被她的质疑刺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眼神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不爽。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抽了出来，屈起食指，带着点警告意味地敲了敲苏妩摊开的物理书封面，发出“叩叩”两声轻响，声音也沉了几分，带着他特有的不耐烦：“废话。不然呢？”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有说服力，又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自负的理所当然，“这种题，看一眼就知道。”
那语气，狂妄得让人牙痒，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反驳的笃定。
苏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下那双深黑眼眸里不容置疑的光芒，再联想到他平时永远霸占年级第一宝座却从未见他认真听过课的神迹……心底那点小小的怀疑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淹没。
“要！”她几乎是立刻点头，声音清脆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清澈的眼眸瞬间亮得惊人，如同落入了星辰大海，“当然要！顾老师，请多指教！” 她甚至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甜蜜又狡黠的笑容。
“顾老师”三个字，像带着电流，瞬间击中了顾衡。他撑在桌角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耳根处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又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开来！他猛地别开脸，避开她那过于灿烂的笑容和亮得惊人的眼神，仿佛被烫到一般。
“闭嘴。”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被调侃后的恼羞成怒，声音却失去了平日的冰冷，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他粗暴地拉开苏妩旁边的空椅子（那是她同桌临时离开的座位），重重地坐了下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再次吸引了周围一圈目光。
他一把扯过苏妩的草稿纸和笔，动作带着点泄愤的意味，看也不看她，目光锁定黑板上的题目，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开始进入状态：
“这里，受力分析错了。”他用笔尖毫不客气地戳着苏妩画歪的图，“滑轮c是动滑轮，绳子两端的张力t1和t2大小不相等。还有，物体A和斜面之间的摩擦力方向，你画反了……”
他的语速很快，思路极其清晰，完全没有看任何笔记或书本，仿佛所有复杂的公式和原理都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飞快地重新画着受力图，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线条干净利落，逻辑链条环环相扣，将那道看似复杂的难题拆解得条理分明。
苏妩坐在他旁边，微微侧着身子，认真地听着。她的目光一会儿落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握着笔快速书写的手上，一会儿落在他专注而显得有些锋利的侧脸上。他离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阳光晒过衣物的味道。他讲解时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将她之前混乱的思路一点点捋顺。
她偶尔会提出疑问，声音轻轻的。每当这时，顾衡讲解的语速会放慢一点，眉头虽然依旧习惯性地蹙着，却会耐心地再解释一遍，或者换一个更直白的角度。只是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题目和草稿纸上，坚决不肯与她对视，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投在地面上。他高大冷峻，微微倾身，侧脸线条紧绷；她娇小柔美，仰着脸，眼神专注而带着依赖。桌角，那盒粉色的草莓牛奶，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教室里，目睹这一幕的同学们，内心早已被各种惊叹号和问号填满。顾衡不仅主动教苏妩做题，还讲得这么溜？！冰山学霸的人设今天彻底崩塌了！论坛的实时八卦帖点击量正在疯狂飙升。
【叮！甜甜检测到目标顾衡‘教学’行为专注度极高！逻辑思维清晰度mAx！对宿主苏妩求知欲的满足感+15！观察到宿主对目标知识崇拜度提升，目标成就感+10！当前好感度：32%！宿主，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好感度！】系统激动地播报着。
顾衡讲完最后一步，将最终答案圈了出来，动作利落地把笔往草稿纸上一扔，仿佛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他依旧没有看苏妩，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懂了？” 然后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这个让他心跳失序、耳根发烫的“危险区域”。
“懂了！”苏妩用力点头，脸上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和喜悦，她拿起那张被他重新画得清晰明了的草稿纸，像捧着什么宝贝，“顾衡，你好厉害啊！讲得比老师还清楚！” 她的赞美毫不吝啬，眼睛亮得像星星。
这句直白的夸赞，像一支无形的箭，精准地射中了顾衡强装镇定的外壳。他刚抬起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耳根的红晕彻底蔓延到了脖颈，在浅灰色衬衫领口处形成一片浓烈的绯色。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椅子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
“……啰嗦。”他丢下两个字，声音闷闷的，带着掩饰不住的狼狈，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再次用“趴下睡觉”这招来隔绝世界。
只是这一次，他趴下的动作显得格外仓促，仿佛在逃避什么。浅灰色衬衫下的胸膛，起伏的幅度明显比之前任何一次“沉睡”都要剧烈。
苏妩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条理清晰的解题过程，再瞄了一眼桌角那盒可爱的草莓牛奶，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笑了起来。甜蜜的滋味，如同那盒草莓牛奶的香气，无声地在心底弥漫开来。
教室里，无数道目光在“沉睡”的校霸和那个肩膀微颤、疑似在偷笑的校花之间来回穿梭。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黑板下空着的“答题位”，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睡”得正香的身影，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点了另一个学生的名字。